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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游喜塔(40)

“关我屁事。”叶词打断,高高地抬着下巴,目色冷清:“我知道,你记恨当年我选择许慎,毫不犹豫把你丢开。怎么了,指望我哭哭啼啼向你倾诉?梁彦平,我现在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就算给我重新来过的机会,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你别妄想从我这里弥补伤害,我没那个良心!”

真是牙尖嘴利啊。

梁彦平点头冷笑:“当然,谁会指望你的良心。”

“知道就好!”不等话音落下她就顶嘴:“另外你千万别产生误会,不要以为我是为你的前程做出牺牲,什么默默承担一切的苦情戏跟我完全不沾边!你当时爱我爱成那样,万一真的耽误留学深造的机会,我岂不成了罪人?我只是单纯不想负那个责而已。其实梁彦平你应该感谢我,离开象牙塔的第一课是我教给你的,男欢女爱是青云梯上的绊脚石,我抛弃你是在助你高飞!!”

梁彦平额头青筋暴起,整个人瞬间无比阴沉,手发抖,右掌扣住她的后颈,左臂揽住她的腰,埋头强硬地吻了下去。

也不是亲她,而在啃咬,仿佛想撕烂她歹毒的嘴。

压迫感犹如乌云盖顶,叶词觉得身体被提着,两脚几乎快要离地,站不稳,嘴巴疼得要命。梁彦平身形高大,结实有力,硬邦邦的臂膀如钢筋铁骨将她桎梏,大手控制颈脖,让她没办法躲避。

叶词惨遭碾压。

疯了吧?喘不过气了……这个暴徒是想弄死她吗?

叶词有一点后悔激怒梁彦平,但要论发狠,她也没输过,当即松开牙齿,用力朝他舌头咬下去。

梁彦平果然松开。

下一秒叶词的巴掌扇了过来。

他略微晃动,后退半步,看了看她,眉宇深深拧起,抬手碰碰舌尖,流血了。

叶词喘着粗气,恶狠狠道:“你给我滚出去!”

吼完大步跑进卧室,「砰」地关上房门,反锁。

梁彦平随手抽出几张纸巾擦血,随后歪进沙发,翻身趴着,压住差点气炸的胸腔。

他不想和叶词吵架的。

事实上今天一整天心里装满心疼和愧疚。谁知见了面,话没说几句,莫名其妙就你死我活起来。他们之间隔阂如此之深,梁彦平自己都惊到了。

他引以为傲的理性在叶词这里像是纸糊的,不消三言两语,死血都能激活。

好啊,厉害,她真有本事。

*

次日清晨天光大亮,梁彦平被电视声音吵醒。

他头痛剧烈,抚额坐起身,凌乱的留海垂下,扫过漆黑眉眼,淡淡望向制造噪音的始作俑者。

叶词比他起得早,利落地收拾茶几,顺便瞥他一眼,说:“联系到一个开锁的师傅,他待会儿过来帮你开门。不过费用比平时高很多,钱你自己掏。”

梁彦平正想说什么,舌尖碰到牙齿,冷不丁疼痛钻心。她下嘴可真够狠的。

稍稍适应片刻,他说:“你黑眼圈很重,昨晚没睡好吗?”

什么屁话。叶词冷笑:“家里进了歹徒,你说我能睡好吗?”

梁彦平事不关己般轻轻耸肩:“受伤的好像是我。”

“不好意思,你那叫活该。”

他哑然一笑。

叶词收回视线,端起盘子和碗筷进厨房,不一会儿手机铃响,她匆忙出来接电话。

“喂,刘师傅……你到了?填一下身份信息就能进……”

梁彦平等她结束通话,问:“开锁师傅?”

“嗯。”

“叫他回去吧,我用不着。”

叶词瞥着,轻笑一声:“怎么了,你还想赖在我这儿?”

话音未落,眼看着梁彦平从长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她讥讽的表情瞬间僵硬。

“我自己有家,赖你这儿干嘛?”

梁彦平说着便朝门外走。叶词愣了好几秒,跟出去,见他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

“大冷天让师傅白跑一趟。”他笑了笑:“上门费还是要给的,钱你自己掏吧。”

叶词头晕眼花,最后给气乐了。

*

许慎夹着皮包登门,叶樱和柳骏接待他,又是倒茶,又是削水果,热情得手忙脚乱。

“我今天是来还账的。”许慎从包里掏出一叠现金:“上次叶词帮我妈买翡翠,这钱我老是忘记给她。”

叶樱自然不肯收:“怎么这么客气?送给许妈妈的礼物,她出钱也是应该的呀。”

许慎笑说:“我哪敢欠她的账?对了,你姐人呢,出去撒欢了?”

叶樱便明白过来,他是借还钱的由头上门见人。

“昨天回津市了。”

许慎笑意微敛:“这么快?”

“嗯,伍哥找她有急事。”

许慎琢磨片刻,抬眸扫向对门,语调变得清冷:“梁彦平不会也走了吧?”

叶樱动动嘴唇,噎住,没有接话。

许慎摇头笑说:“你姐对他就那么念念不忘?”

“不是的,”叶樱轻叹:“梁彦平快结婚了吧,和我姐没什么关系。”

许慎将信将疑,视线落在地面,不知想起什么,陷入漫长的沉默。

叶樱心里也憋了一些话,忍不住开口:“姐夫,你和我姐当初为什么分手啊?”

许慎闻言回过神,转眸看她,茫然的模样,像被问住。

叶樱不解:“你们感情不是挺好吗?生活也足够稳定,我一直以为你们快结婚了。那天我和姐姐通电话,她还在挑蛋糕,说给你补过生日。然后第二天你们就分手了。”

前尘旧怨突然被翻出来,许慎有些措手不及,僵硬地扯扯嘴角,脸色异常难看。

对啊,直到生日那天他都没想过会跟她分开。

叶樱也默了会儿,问:“是不是因为梁彦平?”

许慎随口道:“是也不是吧。”

他显然不愿谈论这个话题,拿上皮包起身:“我先走了,你把钱交给她吧。”

*

叶词不在,许慎待在喜塔镇没什么意思,和家里打了声招呼,驱车返津。

途径跨江大桥,江水滔滔,一搜客轮漂浮其间,远远的,看不清轮廓。

许慎打开车窗抽烟。

上一次坐那艘客轮,可真是记忆犹新。

九六年还是九七年的春节,他在县城偶遇叶词和梁彦平,那两人在外面玩了一天,正准备坐船回喜塔镇。

鬼使神差的,许慎丢下朋友,跟着他俩也上了船。

大概出于某种好奇和不甘,想瞧瞧叶词谈恋爱时的样子,搞不好泯然众矣,幻想破碎,他心里倒能舒坦许多。

彼时天色将暗,晚风习习,两人寻个角落的位置坐着,相互依偎,看上去和普通的情侣别无两样。

许慎就在不远处冷眼旁观,叶词完全没有留意到他的存在。

轮船启动,岸边霓虹闪烁,风很大,长发翻飞,她缩起脖子用手搓了搓男友的耳朵。

梁彦平有些醉酒,斜斜地歪在叶词怀中。她的目光逐渐变得温柔,好似能包容一切,垂头看着,莞尔带笑,手指一会儿碰碰他的眉毛,一会儿碰碰他的鼻梁,然后轻声低喃:“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