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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夜行(79)

……

“卯时三刻,洗漱练功。”

记完这笔,玄衣女子终于吹干了信纸折起来,将酣睡到天明的女子揪了起来,自己倒头昏睡过去。

裴玉练完两套掌法,一套剑法,余光里终于出现了一抹身影。

她不疾不徐地将一式打完,才对进门的女子恭敬道:“姑姑。”

陆如琢走近了,裴玉才闻见对方一身宿醉的酒气。

“我差人去给姑姑准备热水。”裴玉忍住了上前扶她进屋的冲动,迈出半步的脚不着痕迹地挪回原地。

“不必,已有人去了。”

陆如琢大步向房间走去。

“姑姑用过早膳了吗?”

“喝了酒。”

“酒多伤身,请姑姑酌量。”

“你在教我做事?”

“我不敢。”

“不敢就闭嘴。”

“……是。”

陆如琢关门前看了一眼站在院中的少女。

她还穿着昨日的衣衫,脸色是一夜未睡的苍白,像一只蜷缩在窝里被暴雨淋湿的幼兽。

陆如琢砰的关上了房门。

第054章

陆如琢拿了换洗衣物,再次视若无睹地路过院子里站着的裴玉,进了净房。

然而热水需要下人运过来,没有那么快,她站在里面,不能沐浴又不能关门,默默地尴尬着。

所幸裴玉离开了院子,缓解了她无言的窘迫。

陆如琢伸脚踢了一下浴桶。

裴玉随运热水的车进来,默不作声地跟着倒热水、试水温、撒花瓣,和下人一块退了出去。

陆如琢把自己泡进水里。

她不是借酒消愁之人,闻着酒气重,其实一多半是熏的。她和金笛银箫投缘,畅谈到深夜,裴玉差人来找的时候,三人正准备作别,金笛银箫告辞后,她让暗卫将准备好的话带给裴玉,自己在客栈开了间上房睡了。

养好精神才有精力继续和裴玉纠缠。再说她年纪不比十八.九岁的裴玉,须得好好保养身体。

陆如琢披上外衫,从净房出来。

墨发湿淋淋的散在背后,浸透了夏衫,黏得难受。

自打出京以后,她的长发就一直是裴玉包揽的,她站在院内,略显生疏地喊了一声:“来人。”

婢女和玄衣女子一块出现在她面前。

陆如琢:“……”

她伸指点了点婢女。

玄衣女子讪讪退后,准备重新上房。

陆如琢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玄奇也留下。”

婢女去拿了毛巾,给她包裹住滴水的长发,轻柔绞干。

房间里,陆如琢单手支着脸颊,斜倚在贵妃榻上,闭目慵懒。

“说,小姐昨晚做什么了。”

玄奇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工整的纸,白纸黑字地照着念。

“……子时正,望……呃,望着院子门口发呆。”玄奇咬了一下舌头。

“拿来。”

“还有两句就念完了。”

“拿来。”陆如琢伸手。

玄奇只得捧上去,看着陆如琢单手抖开纸张,表情变得有些难辨。

“你也想值守宫门?”

“属下不敢。”

“胆子很大啊,私底下调侃上官。”纸张从指缝间漏下,轻飘飘落在地上。

“属下知错!求都督责罚!”

“滚出去。”

“是。”

玄奇连滚带爬地跑了,到门口回头犹豫看了眼地上的那张纸,都督没让她拿走,应该就是打算自己收着吧。

她跃上房顶,思忖都督也没说真罚她,立刻又高兴起来。

果然这望妻石还是写对了的。

……

婢女将那张纸捡起来,叠好放在陆如琢枕下。

客栈终究睡得不安稳,尤其是少了怀里的体温,对陆如琢来说更难熬。

她在贵妃榻睡着了,一只手搭在腰间的薄毯,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指节不自觉地微动,似乎想抓住点什么。

婢女在梳妆台看了一圈,往她手中塞了一块裴玉佩戴过的玉玦。

陆如琢握着玉,眉目舒展,气息平和。

婢女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

“裴姐姐,要不你回去休息吧?”

前往唐家庄的马车里,裴玉靠在厢壁闭目养神,一张脸白得全无血色。

“今天是诸葛姐姐的第一场比试,我怎能缺席?”

“可是……”

诸葛珏握了握祝葳蕤的手腕。

祝葳蕤咽下了担忧的话。

裴玉睁开眼,那双明亮的眼睛不复光彩,道:“还是说你们也不愿见到我?”

祝葳蕤一怔,道:“怎么会?我没有这么想。”

裴玉垂眸道:“抱歉,是我失言。”

祝葳蕤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诸葛珏。

怎么办?她们俩怎么还在吵架?不是都说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吗?

诸葛珏捏了捏她的手指,温和道:“裴妹妹,不知你愿不愿意听我一言。”

裴玉坐正一礼。

诸葛珏不敢当,扶住她的手。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与你师……父两情相悦,她较你年长,既然她下了决定,定然经过深思熟虑,你若也有意,与她一块担起便是。在我心中,你不是如此没有担当之人。若是怕世俗流言,不理会便是,祝掌门、我与葳蕤妹妹是一定会祝福你们的。”

祝葳蕤点头如捣蒜。

裴玉苦笑道:“诸葛姐姐,你可知我俩并非江湖中人,也不止有师徒名分。若与金笛银箫一样,浪迹江湖,我何至于此。”

诸葛珏不解:“那是……”

裴玉道:“我自幼由她抚养长大,在京城,尽人皆知我是她的女儿。虽并无血缘关系,不以母女相称,但十八岁以前,我心里也一直将她当作娘亲尊敬。”

诸葛珏大受震撼:“这,怎会……”

她曾经和祝葳蕤大胆假设过,会不会和她的母亲在一起,如今假设照进现实,诸葛珏一时也无法说服自己接受。

“她不是普通人,无数双眼睛盯着她。诸葛姐姐,我且问你,若你与祝妹妹在一起,可能会让她一无所有,甚至会为她招致杀身之祸,你还会选择和她在一起吗?”

诸葛珏陷入思索。

祝葳蕤眨了眨眼睛。

“我愿意什么都不要和她在一起,也不惧千夫所指,但她不能失去一切,她有她的事没有完成。”

裴玉说完便重新靠在厢壁,阖上了眼帘。

——你我好不容易重逢,这次杀了谢玄知,你便不要走了,跟我回百花谷。

——不行。我的事还没有办完。

——你已经是天下闻名的锦衣卫都督了,还不够吗?

——不够。

——你花了二十年才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又要再花多少年才能达到你的目的。你若一直不能封侯……

人生有几个二十年。

裴玉将脸转向车内,抬指抹去眼角的湿润。

诸葛珏看她这样,只能将万般心思都化作一声长叹。

这段感情牵涉了太多,她作为局外人,无法轻言其中苦楚。

……

裴玉这日倒是好好看了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