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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夜行(78)

祝葳蕤:“?”

她说:“我们不是在说金笛银箫,你怎么忽然提陆师姐?”

诸葛珏:“……”

台下指责唐岳的人言辞愈发尖锐。

“唐庄主,你私放奸夫淫.妇进庄,又准其参加武林大会,与我等豪杰并列,好一个唐家庄,竟是这般藏污纳垢的淫窟!”

这话委实刺耳。

唐岳脸色骤变。

说话这人躲在人群里,只觉一只手掌轻飘飘按在了自己胸口,他以为是哪位同道,正要张口询问,却身形一顿,向后飞了出去,落在了人群外。

他喷出一口血,已然受了内伤。

方才还在雅座端坐的唐岳负手立在擂台上,沉声道:“唐某虽不才,却绝不容有人任意诋毁本庄。诸位同道,还请慎言。”

他露的这一手不可谓不惊艳。

“六绝”享誉江湖,屹立巅峰不倒,甚少有人见他们真正出手。如今这一看,果真名副其实。

台下或畏或敬,纷纷道:

“庄主所言甚是。”

“是啊是啊,唐庄主仁义高洁,怎可轻易诋毁。”

“都安静,我等且听唐庄主一言!”

唐岳站在台上,大袖飘飘,先向金笛银箫一礼,面露惭愧:“谢女侠,萧贤弟。”

夫妇二人同他见礼,面带微笑。

唐岳苦笑道:“是为兄没有考虑周全。”

谢女侠道:“唐庄主何须见外,我夫妇二人能来瞧这个热闹,已是知足,不敢叫庄主为难。檀郎,咱们走罢。”

她转过来,脉脉看着银箫。

银箫伸手握住她的手,夫妻二人携手飘然离去。

在场豪杰或面露鄙夷,或不以为然,又将视线转向唐岳。

唐岳道:“如今中原武林深受魔教侵扰,唐某与金笛银箫有旧,大会前他二人告知我想为讨伐魔教出一份力,所以唐某斗胆将二人列进大会名单,不想竟引得群雄愤慨,唐某在此向诸位赔个不是。”

“大敌当前,唐庄主仁义当先,以大局为重,实在不必抱歉。”

“庄主过谦了。”

唐岳再次拱手,圆了一场体面。

比武经过一段小插曲,顺利地进行下去,鹤长老以轮空计,晋级下一轮。

落英宗席位里少了一个人,因在最前方,是以格外显眼。

祝葳蕤道:“陆师姐怎么不见了?”

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裴玉抬起头,太师椅里空空如也。

金笛银箫离开唐家庄,漫步下山。

两人也不顾及旁人异样眼光,手挽着手,对视间含情脉脉。

银箫探手采了一朵山花,簪在妻子发鬓。

却发觉妻子的视线落在正前方。

山路正中立着一位黄衫女子,容貌明丽,约莫双十年华,气度沉稳,不似她的年龄。

银箫将兵器拿在手上。

“阁下是……”

“在下陆绾,敬佩二位不畏世俗的勇气,愿与两位交个朋友。”

……

一日的比武结束,陆如琢始终没有回来。

诸葛珏看裴玉心情不好,便没有再拉着祝葳蕤吃喝玩乐,让她陪裴玉回去。

裴玉一路循着肢体记忆回了房,才发觉里边空了许多,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的行李已经搬出去了。

她拖着两条灌铅的腿进了对面房间。

箱笼还在地上,搬进来后没来得及整理。裴玉抬脚越过,张开手臂倒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日头西落,弦月初升。

树梢上蝉鸣声渐弱。

房顶上,玄衣女子探头瞧了眼裴玉的房间漆黑的窗户,叼着笔杆末端,念念有词:“戌时末,还在睡。”

她松嘴,在纸上写下。

玄衣女子手肘撞了撞身边的人,道:“都二更天了,都督怎么还不回来?”

“你看不出都督和小姐吵架了?”

“我、我当然看出来了!”

“那你说她俩为什么吵架?”

“……”玄衣女子道,“我知道,但我想考考你,你先说。”

另一名女子嗤了声,躺在房顶晒月亮。

玄衣女子:“……”

她嘟嘟囔囔:“都督不回来怎么都不告诉我们一声。”

另一名女子闭着眼道:“她连小姐都没告诉,怎么会告诉我们?你安心盯梢,我睡会儿,待会儿替你。”

……

裴玉睁眼醒了过来。

箱笼在地上没有动过的痕迹,她衣衫整齐,怎么躺下去的,就怎么醒过来。

裴玉走到房门前,就着月光检查上面绑着的头发丝,完好无损。

她拉开门,雪银似的月华灌进屋内。

裴玉在门槛上坐了下来,盯着院门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

“来人。”她嗓音异常沙哑道。

院子里立时跳下来一个人。

“你们都督去哪里了?”

“属下不知。”

“去找。”

“这……”暗卫为难道,“属下没有接到都督的命令,不敢……”

裴玉冷声打断他:“都督的命令是命令,我的命令就不是命令?待会都督回来,我向她告你一状,你担待得起么?!”

“属下这就去!”

“多带几个人。”

“是!”

树上的影子少了几个,急跃隐进了夜色里,四散而去。

锦衣卫的探查能力数一数二,不到一个时辰便有人回来禀报。

“启禀小姐,都督在酒肆与人饮酒。”

“和谁?”

“一男一女,男的姓萧,女的姓谢,是一对夫妻。”

“她有说几时回来么?”

“属下没问。”

“那你现在去问。”

裴玉看着面前直愣愣杵着的人蹙眉:“你怎么还不去?”

暗卫咽了咽口水,道:“都督说……千户大人滥用职权,罚俸半年,宫门值守一月。”

他在裴玉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下单膝跪地。险朱傅

“都督还让我们不要再听您的命令,属下不敢不从!”

“很好。”

他听见千户大人嘴里发出不明意味的一声,接着收到让他下去的命令,如释重负地回了树上。

太可怕了,城门失火,倒霉的都是他们这些小虾米。

裴玉站了起来,大步朝院外走去。

刚到院门口,她足下一顿,背影止住。另一只跨过去的脚也慢慢收了回来。

就算见到陆如琢,她有什么资格向她兴师问罪?

她的义女,她的徒儿,还是她的师妹?都不行。这世上唯一能够名正言顺质问她的,除了皇帝和御史台,只有她的……

那身份却是裴玉万万不敢接受的。

屋顶上的玄衣女子看见她去而复返,又在门口坐下,恨得差点儿将笔杆咬断。

这小祖宗!好不容易这一晚上的盯梢终于要结束了,她也能顺利交差,怎么又回来了!

她提笔蘸墨写下:子时正,望妻石。

身边的女子始终未醒,玄衣女子打了个哈欠,懒得叫醒她轮岗,大睁着一双带血丝的眼睛继续朝下看。

明日汇报时一定要和都督提涨月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