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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夜行(77)

她并不是迂腐守旧之人,反而十分愿意接受新鲜事物。

但祝葳蕤如此气愤,难不成是身边就有一对相恋的师徒?

答案呼之欲出了。

诸葛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她们。

怪不得裴玉对陆如琢超乎寻常地恭敬,如师如长。

祝葳蕤正在气头上,诸葛珏便不与她分说,只道下午的赛程便有一对师徒,叫她看一看。

晌午过后,裴玉便到了比武场,坐到祝葳蕤身边的空座位,低着头像霜打了的茄子。

祝葳蕤小心翼翼问道:“陆师姐呢?”

裴玉强颜欢笑道:“她让我先来,她随后就到。”

祝葳蕤和诸葛珏对视了一眼。

看来确实吵得凶,连出入都不一起了。

裴玉无精打采地看了一场,心不在焉地看日头估算时间,又一人经过鏖战后掉下擂台,陆如琢才姗姗来迟。

比起裴玉的愁容满面,她的神情看不出破绽。

“蕤儿,诸葛姑娘。”目光扫过裴玉礼貌地微微停顿,“师妹。”

裴玉张了张口,干巴巴道:“师姐。”

陆如琢早将视线转了开去,坐到她前方的太师椅里。

二人沉默无言,祝葳蕤和诸葛珏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些。

擂台之上再次决出胜负,司仪对着下一场的名单,面露难色。

静默的时间太长。

台下的观众不满道:“作甚发呆?念来便是!”

“速速念来!爷等着看比赛呢!站得腿都麻了!”

“难不成是他们?”

谁们?

连一直出神的裴玉也朝司仪看去。

司仪欲言又止片刻,以比平时低的声音快速念出来,生怕被人听清似的。

“下一场——归龙谷鹤长老对阵金笛银箫。”

观众纷纷露出晦气的神情,方才还围得水泄不通的擂台顷刻间走了不少人,显得冷清许多。

主擂台这边的赛程比分擂台略快,今日已比到了高手之列。

这些人宁愿去别的地方看小打小闹,也不愿留在此地看高手对决。

祝葳蕤看向擂台,左边是精瘦修长的鹤长老,手持独门武器龙须钩。而右边则让祝葳蕤咦了一声,居然是一男一女,女持金笛男持银箫,相貌不算出众,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很和谐。

祝葳蕤一眼看出来,道:“这两人是夫妻吧?”

诸葛珏低声道:“更是一对师徒,女子是师父,她的夫君正是她的徒儿。”

裴玉坐直了身体朝二人看去。

鹤长老脸色十分难看,竟当众丢下龙须钩,喝道:“我不与这等伤风败俗之人比试,如此罔顾人伦,大逆不道,为我等正道人士所不齿!”

场下群雄义愤填膺,纷纷出言附和:“对!我等正道人士不齿!”

“羞与你二人为伍!”

“滚下去!滚下去!”

“滚出武林大会!”

齐声讨伐,犹如山鸣。

更有人直接对唐岳喊道:“唐庄主,你主办武林大会,竟将这对奸夫淫.妇放进来?究竟是何居心!”

唐岳心里苦。

诸葛珏娓娓道:“这金笛银箫本是江湖上一对侠士,女师男徒,四处行侠仗义,也有了几分侠名。许是孤男寡女,日久生情,竟冒天下之大不韪,结为夫妇。若他二人只是私相授受,不将这关系宣之于口,也便罢了。今年年初,二人在洞庭湖赴宴,席上有宵小借着酒意调戏谢女侠,她徒儿,也就是她夫君大怒,出手教训对方。二人男女有别,举止亲昵,不顾礼教大防,这关系早瞒不住,索性当众宣告。”

“在场群雄痛斥谢女侠蓄意勾引徒弟,逆悖人伦礼法!徒弟不敬尊长,畜生不如!”

“此后,二人侠名受损,成了中原武林的败类,言必称……淫.妇奸夫。”

诸葛珏余光看了眼面色发白的裴玉。

祝葳蕤气愤非常。

裴玉垂眼道:“他二人若是没有在洞庭湖冲动行事,也不会有今日之局面。”

祝葳蕤刚要开口反驳,诸葛珏拉了拉她的手。

陆如琢嗤道:“笑话,明明是这些迂酸守旧之人,见不得世间真情,才编出这许多借口。”

裴玉道:“世人固然荒唐。但明知是这样的世间,徒弟难道不该克己慎独,不要给旁人中伤师父的机会。师父年长,一朝事发,自然是师父承受更多,何必引起非议?”

陆如琢却道:“宁愿引起非议也要在一起,公之于众,足见二人情比金坚。”

“哪怕身败名裂?”

“就算身败名裂!”

“可做徒弟的不愿师父背负骂名。”

“倘若师父宁愿千夫所指,也要和徒弟在一起呢?”

“……令师父蒙羞,更是徒弟之过。”

“既然徒弟克己守心,为何要趁醉偷亲师父?”

“……”

“偷亲就偷亲,为什么要蒙住师父的眼睛?”

“徒儿……”裴玉喉咙干涩,低声道,“徒儿不敢亵渎师父圣颜。”

“若师父巴不得亵渎呢?”

两人你来我往地唇枪舌剑,祝葳蕤听在耳朵里,悄声问诸葛珏道:“她们俩和金笛银箫很熟吗?怎么连偷亲这种秘辛都知道。”

第053章

诸葛珏如坐针毡。

按理说陆如琢是祝葳蕤的长辈,那便是自己的长辈。长辈争执,涉及私密,她理当回避。

尤其是说到醉酒偷吻一事,诸葛珏大受震撼,同时也愈发尴尬。

她恨不得封闭五感,却又忍不住将耳朵竖得高高的,全神贯注。

正矛盾间,祝葳蕤忽然凑过来,悄声问她道:“她们俩和金笛银箫很熟吗?怎么连偷亲这种秘辛都知道。”

诸葛珏哭笑不得。

为了保留她那份天真,诸葛珏含糊其辞道:“或许吧。”

祝葳蕤看着她,若有所思。

诸葛珏心跳不由得快了一拍,道:“怎、怎么了?”

祝葳蕤小声道:“我在想这个趁醉偷亲的事。”

“嗯?”

“偷亲……是什么感觉?”

诸葛珏咽了咽口水。

她刚要开口,祝葳蕤扭头道:“她们俩好像说完了。”

陆如琢冷着脸说出那句“若师父巴不得亵渎呢”,裴玉的表情就变得更苍白了。

她张了张口,最后只艰难吐出一句:“那徒儿更当恪守本分,不可让师父随徒弟万劫不复,更不可让奸人有机可乘。”

比如陆如琢的咄咄逼人,她话中底气到底不足。

之后陆如琢便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祝葳蕤一向见裴玉都是意气风发,如今她垂头丧气,忍不住叹了口气,同情道:“裴姐姐看起来有点可怜。”

祝葳蕤曾在百花谷救了窝金貂,只活下来两只。一只谨小怯弱,她去喂食的时候总是躲在后面,等另一只吃完她才舔两口,有时吃到一半,另一只叫两声,她便立马走到一边去,将食物让出来,捧起的短胖前足多少带着讨好。

裴玉就像那只小金貂。

诸葛珏却道:“难道陆师姐不可怜么?师父既然愿意踏出这一步,说明经过深思熟虑,她既甘愿,徒儿与她一块承担便是,如此蹉跎,又有几多光阴可以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