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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意随风起(93)

“一个够不够。”

“你要吃的话就不够。”

他又从冰箱里拿了一颗石榴,长腿勾了高脚椅顺势坐上去,耐心地一颗一颗给她剥着。

看着男人绷紧的背影,林以微发觉自己好像正在一步步地试探着他,像一块沾湿了水的海绵,企图在他的世界里霸占最大化的空间,并在这样一个舒适空间里尽情撒野,不断拉伸着谢薄所能容忍她的最大底线。

不管是最初与养父母的相处,还是对待林斜,她都这样做过。

渴望把对方变成自己亲近的人,她才会这样。

………

圣诞展在星光会展厅举办,这一次画展有许多青港市的政商界人士参加。参展的作品部分来自于国内知名艺术家的巡展作品,其余便是各大艺术学院挑选出来的优秀学生画作,这次展出结束后就会送选国内外各大艺术节参赛评奖。

池西语整个下午都在接受媒体的访问,对画作进行诠释和讲解,忙得口干舌燥,到了夜间又被电视台请去做专题访问。

是夜,叶安宁盛装出席,一袭落地的紫色鱼尾裙,优雅地走进了星光展厅。

林以微跟在她身边,穿着低调黑色抹胸长裙,搭配绒毛披肩,长发松散地挽起来,挂在脑后,丝丝缕缕的碎发垂于耳畔。

她挽着叶安宁的手走进展厅,顷刻间吸引了周遭许多目光,有意或无意,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注意到了她。

哪怕展厅里优雅地名媛淑女不在少数,她仍有一种独特的遗世之美,即便盛开于无人邂逅的空谷,静谧而茁壮。

林以微罔顾了所有人的目光,朝着最显眼的前厅走去,直奔目标。

池西语的画摆放在展厅的C位,那是一幅超过了1.8m常规宽度的巨幅少女油画——

在夕阳下阅读沉思的旗袍少女,卷发盘在头顶,书页随意地摊在膝盖上,右手撑着下颌,左手搭在右手上,微风吹拂着她稀碎的头发,温暖的色调烘托着女孩被阳光轻抚的身影,她微眯着眼,胸口十字架半掩在散漫的衣领里。

林以微知道林斜作画是很需要情绪的,有时候为了完成一副满意的画作,甚至需要把自己关在房间十天半个月不见人。

这幅画极具表现张力……必然掏空了他全部的心血。

叶安宁陪林以微站在这股巨幅画作前,望着画中那个穿着旗袍的沉思少女,说道:“池西语这两年展出的画作很多都是以少女为题材。”

“是。”林以微眸光紧扣着这幅画,“他能画出最栩栩如生的女孩子,女孩的情思、春困、忧愁……”

忽然间,林以微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她看到画中女孩颈项间的那枚十字架上,似乎有若隐若现的字母w。

叶安宁看了看手表的时间,又望了望展厅入口的方向,看到越来越多人走进了展厅,她焦急地对林以微说:“微微,池西语的专访快结束了,不要让她看到我们,不然就麻烦了,我们走吧。”

“等……等一下。”

林以微仿佛发现了什么,目光在画作上逡巡搜索着……很快,又在少女手中泛黄的书页纸上,找到了一颗字母z。

“微微,我们真的要走了!池西语就要回来了!”叶安宁可不想在这里和她撞个正着。

林以微紧扣着那两个字母,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

小时候,林斜教林以微画画,因为那时候刚学了字母拼音,林以微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在画里藏字母。

每次给林斜交作业,她都要将一些零散的拼音字母藏在画中,让林斜去猜她留在画中的“秘密”。

好几次,林斜板着脸严肃地教育她:“绘画的全部信息都应该由画作本身的线条色彩来呈现,不应该加入一些字母或文字,刻意破坏它的整体性和意境感。”

他在说什么林以微根本不懂,林以微只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他:“哥哥,你猜我留给你的是什么话?你猜嘛你猜嘛。”

林斜佯装生气:“不猜,猜不到,你再这样乱写乱画,我就不教你了。”

虽然如此说,但他每天还是会揪着她,指导她线条该怎么画,色彩如何搭配。

林以微仍旧死性不改,热衷于在画作各个隐蔽角落留下拼音首字母。

“jtwxcy——今天我想吃鱼。”

晚上,林斜就会炖红烧鱼给她吃。

有的小愿望,林斜会满足她,有的不能满足,譬如她在画里说:“周末我想跟哥哥一起去山上看流星雨。”

字母太多了,多到已经影响了整幅画的呈现,林斜很生气,用笔头狠敲几下她的脑袋,让她戒掉这个坏毛病,不许再画里给他捎信息,想说什么就当面说。

但林以微毕竟是孩子心性,还是乐此不疲地跟他玩着寻字游戏。

让他发现她的小心愿、小秘密,甚至林以微还让林斜在画里给她留言,告诉她一些秘密。

林斜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他忠于自己的艺术,绝不肯有一丝一毫的破坏。

此时此刻,当林以微看到这两个字母的时候,她瞬间反应过来。

这是林斜在给她留言!

两个十分不起眼的拼音字母,WZ,ZW……

找我。

找我!!!

他在求救,在向她求救!

她如何还能等,等不了一分钟,她要找到林斜啊!

林以微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抓起手提包,试图砸向玻璃展柜里的那副少女沉思的画作……

叶安宁眼疾手快,从后面一把拦腰抱住了林以微。

她流泪满面的样子,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叶安宁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如果池西语知道你真实的身份,你还能再见到林斜吗?谢薄都帮不了你!”

这句话,果然有用。

林以微顿时冷静了下来,表情痛苦而扭曲地盯着那幅画,仿佛林斜就被封印在画中,而她要撕破它,救出她最亲爱的哥哥。

叶安宁牵起了她冰冷干枯的手,带着她离开星光会展厅。

寒风夹杂着飞灰似的银丝雨,直往她的身体里钻,眼睛鼻子都带着难以压制的酸楚感。

叶安宁的司机在街边等着她,她邀请林以微上车,先送她回去,林以微摇了摇头,对她说自己需要冷静冷静,让她先上车。

她知道她需要独处和消化的空间,所以没有打扰她,将司机手里的黑伞递到林以微手里便离开了。

林以微坐上了公交车回拉蒙公寓,窗外飞速流过的街道如水墨画般,一切都是淡淡的。

霓虹逐渐亮起来,风灌入车厢里,仿佛从她胸腔里穿透而过,要让身心碎裂。

家门口,林以微迅速擦干了眼泪,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尝试着戴上微笑的面具。

她不能在谢薄面前哭哭啼啼,且不说他会不会厌烦,林以微自己都接受不了这样。

她不喜欢在谢薄面前哭,其实多少有那么点儿较劲的意思,不想被他看到她软弱的样子。

他说了会帮她,那就一定会,她犯不着在他面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