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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猫神和喇叭花(45)

酒栈老板出来说情,“算了吧,这姑娘也是无辜。咱们主君好色,这小姑娘若是被主君糟蹋了,大伙儿也于心不忍啊!”

“这妖女同弑神者同行,合该下油锅,能嫁给主君是她的福气!”

说着,一帮披坚执锐的军士忽然出现,绑了朝铃的手脚,把她带走了。朝铃挣扎无果,只能跌跌撞撞上了囚车,眼看离陆远檀和煤球越来越远。陆远檀立在原地,另一批军士要来押他,却似乎都颇为忌惮他手里的朱邪刀,迟迟不敢上前。

陆远檀咳嗽得双肩颤抖,鲜血从指缝里漏出来。他撑着桌子,与煤球眼对眼。

“雪见神,是您么?”

雪见神神色漠然,不曾回应。

他笑了笑,脸色比纸还苍白。他轻声说:“二丫姑娘说得对,您的心眼儿真的很小。在下拖着残躯跋涉千里,眼下时日无多,求您网开一面。”

寂静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冻结了,陆远檀发现四周人都停了动作。时间被冻住了,所有人身上结着一层薄薄的霜花。

“心愿,”雪见神淡淡道,“吾可一听。”

陆远檀的眸子炯炯亮了起来,“在下听闻,您师从天重原古神心狩琉璃。心狩大神有一法宝,名唤‘灵光琥珀’,可以倒转乾坤,使时光逆流。心狩大神千年前崩逝于天重原,其座下弟子三百,唯您不曾换代,是如今八荒最古老的神祇。我曾犯大错,弑杀神明,致使烟罗神神力大减,隐岐川为疠气所扰。我想要逆转时光,弥补大错。求雪见神告知,那‘灵光琥珀’是否在您手中?又或者,您是否知道它在何处?”

雪见神道:“灵光琥珀,不知所踪。”

陆远檀一愣。

“怎么会?”陆远檀低喃,“我曾求见月见神,他告诉我您与心狩大神关系匪浅……”

雪见神眉目一凛,厉声道:“多言。”

人们身上的霜花瞬间褪尽,时间重新开始流转。

桌上空空如也,白猫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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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见神自己跳的大染缸,不是不小心跌进去的。

第29章 芙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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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铃被直接带到了神树殿,隐岐川的主君高高坐在台上,长了一张滚圆肥胖的大脸盘子,两个眼袋癞蛤蟆似的层层叠叠,肿得乌黑。侍卫长搓着手上前,笑嘻嘻地向他献宝,“主君,您瞧,我又给您搜罗了个美人儿。”

主君定睛一看,下方的少女通身的水秀,一双灵炯炯的眼眸,蓄了满湖水色一般。尤其是那细白的皮肉,没遭过风吹雨打,不像隐岐川的女人们那般皮糙肉厚,小羊羔似的教人疼怜。那一捻细腰仿佛单手就能折断,勾得他心里麻麻痒痒,恨不得现在就揉上一把。

主君那油腻腻的目光在朝铃身上逡巡,朝铃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恨不得戳瞎他那两双冒着黑火的贼眼。

“果真是个美人儿,”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烟屎黄牙,“听说她同陆远檀一起入的城寨,是陆远檀的女人么?”

“不是不是,”侍卫长佝着腰道,“陆远檀说了,这女子就是与他同行罢了。”

主君满意地点头,“不是就好,朕喜欢处子。”

朝铃忙道:“那真不巧,我是有夫之妇,三个孩子的娘!”

“啊……竟不是处子么?”主君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朝铃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罢了,你的夫君在何处?”朝铃正要随意扯个谎,却听这杀千刀的主君又道,“朕把他赐死,再纳你入宫。原本你若是处子,朕可封你为贵妃。既然你不是处子,便只能做个婕妤了。不必觉得配不上朕,朕不嫌弃你。”

朝铃没想到这主君能恶心到这地步,就他这副尊容,还有资格嫌弃她?若是真成了他的妃子,朝铃宁愿上吊自尽。朝铃镇定地说道:“小女子的夫君,主君恐怕没法儿赐死。”

雪见神踱到神树殿外,殿中一切他都能听见。朝铃的话儿刚好传到他的耳畔,他停了步子,心下对朝铃将要说什么已经有了预料。那丫头惯会狐假虎威,恐怕要搬出他的名头来吓唬这隐岐川主君了。

罢了,随她怎么说,他原本就是来救她的。

主君眯起眼,道:“哦?这隐岐川还有这般人物?”

朝铃扬起头道:“隐岐川没有,可外头有。我夫君乃是狐仙野的氏神心月狐,此番我是与夫君闹了点儿小矛盾,离家出走,才来到了这里。若是主君强掳了我,只怕我夫君要来隐岐川兴师问罪。主君若不信,尽管搬来狐神大人的神像,一问便知。”

雪见神:“……”

她为何不借他的名头?

忽然不想救这丫头了。

殿中的侍从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侍卫长流着汗上前,道:“主君,这娘子说得颇有底气,不像是撒谎。要不咱们放人?”

主君嗬嗬一笑,“我们隐岐川只有烟罗神像,何来狐神神像?依朕看,这丫头满口胡言,脑子恐怕有些问题。没关系,小姑娘,朕不嫌弃你疯。自从烟罗神换代,隐岐川多久没有喜事了?正好,今日朕新婚大喜,与民同乐。来人啊,带她下去梳妆打扮,今夜与朕圆房。”

几个侍卫走上前来押人,朝铃的心凉了,这隐岐川的主君是个急色鬼,连狐神也不怕。的确,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要隐岐川没有狐神塑像,朝铃就没法儿逃出生天。侍卫们把朝铃带进树宫,丫鬟婆子接了手,为她涂脂抹粉,换上嫁衣。她几次想起身,婆子揿着她的肩膀,她竟动也动不得。朝铃欲哭无泪,想不到这辈子头一回穿嫁衣,竟然是要嫁给一个油头大耳的糟老头子。

冷静冷静。朝铃叮嘱自己,假意顺从,低眉顺眼,只等着她们放松警惕。待到洞房花烛夜,她们总不能绑着她了吧?只要解了绑,她就算豁出命去,也要拼上一回。

丫鬟为她贴花黄,婆子为她插上海棠鬓边花。她乌黑的发上戴着蝴蝶金步摇,密密匝匝的珠玉流苏垂及发脚。大家伙儿搬来铜镜,前后照着她精致的脸庞,都赞叹她的美丽。她不像树宫里那些早已失了神气,泥雕木塑似的美人儿。她的美是八条乡清秀的山水蕴养出来的,是四季的春雨冬雪浇灌出来的,眼角眉梢都是生动的灵气。

婆子们忍不住说:“小娘子,你真的太美了。”

朝铃哭丧着脸,“真的美么?我以前的东家老说我丑。”

“你这样还丑?”丫鬟掩着嘴笑,“他怕是没长眼睛。”

她抬起头,可怜兮兮地说:“求你们了,大家都是女人,放我一马吧。”

她一双乌浓的眼眸,尽是粼粼水光,便是女人也忍不住为她心软。

可丫鬟婆子到底怕事,纷纷别开脸,不再看她。

“小娘子,别怪我们,只怪你生得太美,太招人!”

她们把她搬到喜床边坐着,朝铃的手被反绑在背后,脚也被捆得死死的,只能坐着不动。丫鬟为她罩上红盖头,朝铃的世界登时只剩下一片艳红。天渐渐暗下来,屋子里点上了高烧的一对红蜡烛。外头传来那肥头大耳的主君宴请宾客的欢笑,似乎阖宫都在沸腾,人声海潮似的,一阵比一阵暴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