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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在水底游了许久(119)

秦云敏这学期工作量减半,但因为教的是主课,平时也没有闲下来多少。范婧照顾着她,偶尔和赵慧芬一起接闻琰放学。碰上这个时候,钟影下班铁定要去舅妈家吃饭, 有两次小区门口遇上同样赶趟的周崇岩, 热闹起来那是真热闹。

南州入秋的时节别具一格。

作为这几年发展最快的新城, 市里的街道和建筑往往呈现出整洁干净的秩序感。绿植大都常青,金秋的氛围似乎只在日暮晨起时分伴随日照一点点被人们感受。

少了些层林尽染, 蓬勃清新的景观倒也符合这座新城。

暑期热度褪去, 艺术中心的活动也回归日常。

钟影听说团领导要换人,就在年底,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出台哪些政策。她还记得这届领导上任的时候,就是招她们这些专业老师进来改革原先的艺术交流模式。刚开始的几年势头和新鲜劲都很足, 这两年渐渐走了形式,暑期尤其。钟影不是很关心这些, 虽然和程舒怡聊起来,她总会犀利地点评几句,希望钟影也发表点看法,钟影就会说,我觉得你说得挺好。她好像认真听讲的学生,态度端正,弄得程舒怡一个劲笑。

孩子开学了,老人在家里无聊。北湖公园例行的活动如期举办。赵慧芬拉着附近的社区里策划了几场相当有规模的相亲活动,声势浩大,还上了南州市新闻台。可把闻琰高兴坏了。画了几十张“观看券”,去班里分给同学。券上详细写了新闻播出时间,以及简短的赵慧芬生平履历——闻琰最亲爱的奶奶。放学那会,还和陈知让一起去打印店印了十张赵慧芬公园站立照,说到时候让奶奶签名。

“十五一张,不贵吧妈妈?”闻琰仰头问。

陈知让很有头脑道:“不贵的。我看黎梦今天吃零食都吃了三十多。”

“如果有人要见奶奶、和奶奶合影,算一百。里面得包含给奶奶的人工费。”陈知让仔细叮嘱。

钟影:“……”

校门口的打印店还是很忙碌的。闻琰带来的照片印出来不是很清楚,公主正一筹莫展,陈知让灵机一动,拿下打印的照片付了钱,偷偷对闻琰说,没事,到时候就说,买了照片还想去看真的奶奶的,通通减五块。

一旁,钟影:“……”

两位小朋友站在街边商量后续的“细节”。

傍晚的余晖从枝桠间落下。

道路尽头,高楼大厦一点点没入青灰色的天际。

偶尔拂面的风里递来入秋这阵干燥又温暖的气息。

这边车子通行缓慢,大都打着双闪慢吞吞地一辆接着一辆从面前过。

钟影拎着闻琰书包,扭头好笑地瞧着他俩脑袋挨着脑袋,忽然,余光瞥见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下意识,心脏先一步落空。

回过神,掉头过来的车窗里是一位陌生的男人面孔。树梢错落的枝影映在车前窗,后视镜折射着尽头的日落,好像一道雪片。

钟影站在原地,垂了垂眼睫。

今年中秋和十一的长假难得靠在了一起。

秦云敏和钟影商量,两家人选了个时间,一起去附近的古镇玩。那个地方前两年刚被南州市政府列入重点文物古迹保护,主要都是些石碑,听说保存得还不错。

酒店多数新建,规模也各式各样,有那种专门给一家人活动的小院子。临着湖,清晨雾气弥漫,傍晚霞光浸透,瞧着很有意境。

只是刚到的第一晚,闻琰就被院子里等候许久的蚊子叮了一腿的包。赵慧芬心疼,皱眉说要换房间,起码换高一点。这样邻水的景致,高点看也不影响。范婧点头附和,说这地方太野了,蚊子都追着人咬。钟影哭笑不得。她和秦云敏一起去前台商量,话还没说两句,闻声就遇上了熟人。

陈寓年转头过来,笑着说:“带小院的问题确实很多,尤其夏秋两季,冬春还好。我们也在考虑要不要改成不露天的西图澜娅餐厅。暑假还有蛇窜进了屋里。”

自从程舒怡离开南州去香港,这还是钟影第一次碰上这位公子哥。

钟影有点惊讶,不过想起来铂粤就是做酒店起家的,这边又有市政支持开发,近水楼台,他们肯定要先占好。

简单寒暄了下,换好房间回屋取行李上楼,钟影想了想,还是给程舒怡打了电话。

她的预选赛就在国庆后的一周。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还是和之前几次一样,不是人声嘈杂就是车水马龙,香港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拥挤。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笃笃的声响,程舒怡说她下班过来踩点比赛场地。

说起陈寓年,她的语气和七月份在香港又有些不同。两人太久没见面,彼此联系也无,一时间聊起,就像在说陌生人,听着淡然又客套。

大概断了联系就是会这样——说来说去,总是没有下文,时间久了,只剩枯燥和乏味。

程舒怡一度也是这么觉得的。

只是正式比赛那天,她在后台准备,混乱又嘈杂的人群里,忽然有人高声叫她的名字,说程舒怡程小姐是哪位?一口粤语,尽管在这个环境待了几个月,她还是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扭头就瞧见一大束粉金玫瑰在人群上空游走,好像荒野里摇曳的篝火。

还未举手,送花的人似乎有些不耐,又高声道,程舒怡程小姐是哪位?有位陈先生,祝您心想事成!

他不再祝她前程似锦,似乎知道她为了眼前的取舍付出了什么,于是,便只祝她心想事成。

陈寓年每次送来的祝福似乎都是令人惊喜的。

程舒怡不清楚他是什么想法,她也从来没有问过。毕竟时机总是不对。

其实算个朋友吧。

但也仅此而已。

程舒怡收下花,看了眼卡片,放到一边,转头小心拿出她的大提琴。

她身处在一片鼎沸人声里,眼前的大幕即将拉开,程舒怡忽然发现,有些事确实可有可无。

钟影收到程舒怡成功入围的消息是在十月底。

那个时候,南州深秋的氛围已经很浓厚了。

她需要去澳洲参加入围晚宴,还有后续一系列的培训和阶段性比赛,正式决赛在来年一月。

小区里银杏落了一地。

钟影有些激动,说你还回来吗?程舒怡犹豫了下,说还是不回来了,李绘茹听说她入围,已经将她转为正式的老师,薪资都涨了不少。钟影觉得这没什么,笑着说:“好的,音乐家。以后只能买票去看你了。”

电话那头,程舒怡忍不住笑。

今天是周末,闻琰照例住在赵慧芬那。钟影抬头看着家的位置,家里没人,黑漆漆的一片,灯都关着。

“最近心情好些了吗?”程舒怡问。

其实她不提起,钟影都不知道时间原来过去了这么久。

“和以前一样。”钟影浅笑着说。

确实和以前一样,她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平静,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事能够搅乱她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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