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棹歌(77)

声音小小的,却沒有过往的怨意。

笑容依旧淡淡,水粉颜色的嘴唇微微上翘,象一朵在清晨初初绽放的花朵,洁白而清艳。

段恪的手臂枕在脑后,目不转睛地看她。

若殷挪动到床沿,俯下身,垂眼问:“看什么呢。”

段恪站起身,一步跨过去把她的头一把抱在怀里,紧紧的,若殷也不挣扎,面孔贴上他的也襟上,軟軟的布料有他身上的气息,熟悉的:“小若,我以后一定会加倍地对你好。”

“这话你说过好多次。”

“以后还是会说,以后还会对你更好更好。”段恪从沒有象这一刻恨不得将怀里人儿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这样子才能确保能完完全全的保护她。爱惜她,听她轻轻地说话,唇边含笑,眼神却是那样地哀伤。

她听从他的话,慢慢去学会遗忘。

心,还是会痛的吧。

只有用今后的一点一点去补偿她曾经吃过的那些苦。

“段大哥,你记得我们出来前商量的话吗?”

“说了好些,你说的是哪句?”

“万一岳老夫人问起我们去了哪里。”

“便说是去你娘家提亲,回来以后,沒准顺便就把婚事给办了。”段恪眼睛眼朗璀璨,“小若,你的意思是——”

“是的。”若殷在他的怀里抬头,眼神坚定。

“真的?”段恪喜不自禁,明里暗里,这几年的光景,他试探过很多次,若殷总是用非常非常婉转的借口推托,却在 这样一个清晨,给出一道意想不到的惊喜。

“是的。”是的,段大哥,以后我有了你,你也有了我,我可以安安心心地过完这一辈子,再不求其他的,若殷应着,手臂绕过段恪的腰身,反手抱住他。

两个人静静的靠在一处,沒有人再开口,沒有人继续说话。

沒有人愿意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因为贴得极近,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几乎是一致的速度,比平日快一点点,扑通,扑通。

直到外面传来喧嚣的人声,两人才放开彼此的手,交换一个眼色。

“这种边界的小客栈,住客不过寥寥,可这么一听倒像是有十来个人一同进来般,我去打探一下。”段恪摸摸若殷的头发,“将长发梳起来,我去去回来。”

“大哥小心。”

“我会的。”段恪推门出去,从楼道的木柱缝隙间向下看去,果然有十来个人正从外头进来,正大声说着话,有说汉语,也有说金人的话,热热闹闹的,一时看不出来历。

“这位客官,我正打算上来叫醒你们呢,昨晚上你可是嘱咐说过,待雪停了便来唤 人。”店小二正巧上楼,一脸的笑容。

“啊,是。”段属佯装不知,“雪已经停了,这店里头怎么这样热闹。”

“那金国的王子金兀术不知怎么发了善心,将禁锢在他那里数年的一个本朝状元送了回来,这些人都是一路护送的兵士,说是要将人平安送到大宋临安,看这样子,怕是金人已经被我们打得怕了,想以此修得两国交好,不过这住店的人一下子太多,怕是住不下,这位客官,你们可是要上路?”

段恪再细看几眼,只听得他们在说昨晚的一场大雪,赶路辛苦,一时看不出端倪:“我家兄弟生性内向,见着这许多人怕是多不习惯,麻烦小二哥,将早点送上来,我们用过便要上路。”

“一大早要招待这帮老爷们,厨子大概只熬了一锅玉米糊糊,还有烙饼。”

“不碍事的,烙饼多预备些,我们带在路上用。”段恪折转身,想一想又问:“那位昔日的状元郎姓甚叫甚?”

“才打听了,姓秦单名一个桧字,同行的还有他的夫人王氏。”店小二连忙回道,“客官还有其他事情?”

“沒有什么了。”

回到房中,若殷已经打点整齐:“大哥,可是有金人?”

段恪将店小二打听出来的几句话说了:“既然是报的出具体名讳的,金科状元都有名册在案,不会有假,那些兵士也沒有带过多的兵器,而且照面嚷嚷说的都是金国话,显然并不防备,这么名正言顺的大肆张罗,恐怕就如店小二所言,是想挽回两国交好的一种手段,放回一个人来,对金国毫无影响,对大宋却是一份天大的人情。”

“我还听得有女子说话的声音,混杂在人群里,小小的。”

“你这双耳朵真是机灵,那是状元郎随行的夫人王氏。”

若殷哦一声,放下心来。

两人将小二送上来的玉米糊糊吃些,再包了烙饼塞进包袱中,段恪替她整一整斗篷,将风帽替她压低了些许:“虽说不是什么要紧的人,但我们在牛头山上时日甚多,万一那些兵士中有人与我们打过照面,叫嚷出来,只怕多生事,下得楼,直接到后院,牵了马我们就走,按这行驶,怕是不用我们多打探已经可以回去。”

“此话怎么讲?”

“若是诚心两国交好,还用得着我们巴巴地打探些什么啊。”

下楼时,若殷刻意的将斗笑扯得紧紧,贴着段恪下楼,那一群人说得正热络,并沒有注意到他们两人,若殷抽空看一眼,那个端坐中间的男子,三十岁上下,温文尔雅,唇边噙着一抹笑容,正侧头听着,想来便是那个状元郎,再想细看,段恪扯她一把,匆匆一个转弯,已经出了前堂。

店小二已经按照叮嘱将喂得饱饱的两匹马送过来:“两位一路走好。”

段恪客套地笑:“小二哥招待得周到,回程时,我们还会过来叩扰。”

当下策马而出,不过行得三四里路程,身后却传来急急人声,直呼其名:“前面行的可是段恪段公子。”

第91章回程

若殷看着那疾驰而来的人,这样冷的天气,却是跑得也襟飞散,额上细密的汗珠,显然是竭尽全力赶路而来,速速地拉住缰绳,半侧身,疑惑地问道:“你是何人,要找段恪事。”

段恪暗地赞她应变速度奇快,这么一反问,如果来的是敌,必然已经将注意力暗兜集中到了她的身上,一旦反击,两人可攻对方个措手不及,如果是友,那到时候再解释不迟。

那人非常坦然地已经转过身,对着段恪在马上行礼:“段公子,在下是附近驿站的小吏,与段公子在牛头山曾有一面之缘,段公子可能已经不曾记得,在下倒不会认错人,这里有岳将军的飞鸽传书,我一路追过来,幸不辱命,可算赶上了。”

“岳将军飞鸽传书给我?”段恪接过那个卷成细细一撮的纸团,外头用白蜡封裹,用手指仔细捻开,只看一眼,立时对若殷道:“果然是岳将军的私章,不会有假。”

“究竟为了何事?”若殷忍不住想凑过身来看,纸卷上的字犹如蝇头,细细一行,小得看不太清楚。

“岳老夫人身患重疾,临终弥留前说要见我们一面。”段恪将纸卷在掌心搓成细悄,手一挥出,纷纷扬扬地飘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