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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骨(79)

齐崇元想都未想,轻咳一声,问道:“需要整本书吗?”

冬华很认真的想了一想说道:“整本书的话,怕小晴儿要找我算账,只要前两页就好。”

齐崇元点点头,随手从地上捡起冰蟾丝嘞住手腕,再用力一扯,血珠子像下雨一样落下,落在守晴手中的册子上面,又加了一个人的血液,腥甜的气息更加浓郁散发而出,齐崇元凝重的看着册子的内容,神色肃然,眸中的哀伤之色,抵挡不住的流淌出来,“守晴,册子给我,我要仔细看一下。”

守晴见到齐崇元的眼角隐有泪痕,他在其中看到了什么,她小心翼翼地将册子叫出来,退后两步,悄声问冬华:“是不是每个人在册子里面看到的东西都是不同的?”

“你怎么猜到的?”冬华也小小声的回答她。

“朴羽看到的是一种,摩梭看到的是另一种,而崇元,他看到的难道是齐家灭门的真相?!”守晴心里百转千回,明明知道不该问出来的,可就是忍不住。

“太聪明的孩子不讨人喜欢的。”冬华揉着她的头,像在揉一个毛球,“你长得一点都不像你娘,脾气也不太像。”

这一次守晴没有问,那是不是象你。

“我有一本和这个很像的册子,不过没有人用鲜血染过。”守晴觉得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拿出羽仪王送给他的册子,“大小,纸张都是一样的,我想是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冬华饶有兴趣的接过去,随意翻看着:“到底是留着凤梧城的东西,凤梧城的女人没有那样大的野心,所以不会轻易冒险去破坏咒术的古书。要是我说,这些咒术比看到真相要有意思得多,可是诸人偏偏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

他又翻了会儿觉得还给守晴:“这册子落在你手中,必然是好的,我也放心,不过你夫婿的小模样,我瞧着心里头酸酸的,你过去将册子拿回来,以后都最好不要给他看。”

守晴原来是不想打扰齐崇元的,他是极爱面子的男人,想必伤心地样子不愿意让别人分享,听得冬华的话,才惊觉自己在齐崇元面前时过分小心,很是不妥,绕着手走到齐崇元面前,他低垂着头,似乎还在看册子,又似乎目光已经看透了册子,想着其他的事情,守晴低低唤道:“崇元,这册子生来是害人的,你别再看了。”

齐崇元慢慢抬起头来,面容已经是惯常的从容平静,只一双眼中泛着水波般的潋滟,他静静看着守晴,一直看着,一直看着,突然伸出手臂将守晴拦腰收紧,面孔贴住守晴的身子,还是不肯说话。

守晴想她已经明白了,想起平日崇元喜欢做的动作,宽松的抱住他的头,摸着他的发,崇元的头发触感像生丝一般,让她不忍放手,又忍不住心疼他,面孔俯下去贴着他的面孔,轻轻厮磨,用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柔柔说道:“崇元,过去的只让它过去吧,你以后还有我呢,莫要将事情憋在心里,说出来就都好了。”

齐崇元的面颊触碰到温香软玉一般,耳畔皆是守晴的劝慰,那颗砰砰乱跳到要脱口而出的心,不自觉间平复下来,手中的古书被守晴言中,上面记载的完全不是关于元垠城的事端,他看得第一句。

初雪。

尺素城国事齐泓列一家上下四十七口人被判斩立决,罪名忤逆,妖言惑众,危机城中百姓。

那时候,加重在全然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呗涌进府中的官兵团团围住。

爹爹当场就碰死在院前,娘亲也跟着上吊自尽。

他被五花大绑,口中塞满刺球,是来缉拿的人怕最后一个重要的活口也跟着自尽。

在后来,再后来……

被竭力封锁起来的回忆突然铺天盖地的从四面八方将他整个人都湮没起来,让他透不过起来,像是被重力按进了暗流,眼鼻口都被冰冷的东西塞满,他想要彻底放弃抵抗,任由身体慢慢的加重分量,往下沉,往下沉去。

看不到光线,四周都是黑暗。

齐家四十七口人,只留下了他,不是因为他命大,是因为有人想看到更大的难看,让齐家最出色的孩子每日生不如死,不敢再去惦记从前。

他很快从书中的所有的看齐全了,所有守晴从他手中将册子抽走时,他没有反对 。

冬华轻叹口气,用两个手指将册子拎起,另一只手掌慢慢的印下去,册子内页的血色凝结成球被他尽数收入手中,将还原成原貌的东西扔给守晴:“小晴儿,这个你守着就好,放给别人我还不放心。”

这种祸国殃民的东西,守晴懒得再看其中,招手接住往袖中一放,心里头还牵挂着齐崇元,一双眼就没离开过他的脸,齐崇元的三魂六魄仿佛折损了多半,守晴拉着他的手,他一味的只低着头,不知是不是能在原地看出个窟窿来。

“崇元,崇元。”

“我没事的。”齐崇元不想抬起头来,他觉得很累。

“齐家是因为齐泓列突然向尺素城主声称,天将降异象,尺素城民不能安居乐业,需要整个城池搬迁才能免于全城覆没的下场,城主大怒才出得那样的惨剧。”冬华对什么都是一副了然的样子。

齐崇元抬头看了他一眼:“差不多是,但也不完全是。”

45

月光水银般的撒了一地,格外皎洁清爽。

齐崇元抱着琴,从后院走回正准备走回自己的屋中,经过父亲书房时,听到很大的一声动静,似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即又都平息下来,他有些不放心,站在门外唤道:“爹爹,出什么事情了?”

门内静悄悄的,没有回音。

齐崇元晓得父亲的习惯,没有再催,就是抱着琴在外面等,夜里有些风,将他的头发吹起来,和琴弦纠缠在一起,他腾出一只手去解开,发丝顽皮,似是在躲来躲去,他耐心极好的一丝一丝去剥。

“元儿,是你在外面?”齐泓列的声音很疲累,哑的仿佛喉咙口有东西堵着噎着。

“是的,爹爹。”齐崇元心下暗暗一算,父亲从三日前走近书房就没有再出来过,饭食送过来,只放在门前,过了几个时辰又原封不动的收回去,家中明白他是在钻研要紧的事,也不敢打扰,还是按时送饭送水。

齐夫人走到门口,常常是叹一会儿气,又走开了。

齐府上下,阴云笼罩,连下人都变得战战兢兢起来,说话声音小了,走路步子小了。

齐崇元也是屡次走过书房,刻意慢下脚步听听,没有特别的声响,他心里担心父亲的身体是否支撑得住,却不敢进去叩扰。

今晚趁着月色明丽,特意将琴搬到后院,弹奏了整整一个晚上,盼着父亲能够听出他的心意来。

“弹了几个时辰的平月秋浦,手指头有没有受伤。”齐泓列咳咳两声,像是起身倒了一杯水喝下去,声音不再那么干涩。

平月秋浦不是高难度的曲子,反复听后有缓和心境的效果,不知怎的,齐崇元总感觉到近日一靠近父亲的书房,里面就有浓浓的缠斗之气,压得人透不过气来,连站在门外都会觉得十分不舒服,别说是待在书房里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