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怕遇到姐姐，没事的，姐姐去上香，几天都不会在的。”宋霖岳还是大大咧咧的。
要是欢夫人都不在，她愈发不想面对摩梭。
“你干嘛和姐夫赌气？”
“我哪里有。”守晴的声音变得小点，朴羽临死前的神情，她无法忘记，和摩梭那样相似的轮廓五官，如果稍稍改变，或许坐在元垠城主位子上头的人是朴羽。
如果他还孤注一掷，场面还不会结束的那么快，只是他低下头看着胸口的箭头，再看看红衣的欢夫人。
那种绝望，深刻入骨。
令人不忍。
“姐夫让我来找你，他也是想见你的。”
守晴的一只手去抓宋霖岳的腰带，有一次，她是仰躺着进入内殿，顶上的盘龙栩栩如生。
这一次。
她闭上眼，再睁开。
不是她的眼花，那条龙正在冷冷回望她，首尾相连，在千重莲花的绘纹中游走，守晴几乎能够看到龙须的轻微颤动。
明明是金粉涂抹的死物。
守晴才想开口询问，耳边一声清澈悠远的龙吟响起，震得她耳膜发痛，又不能用手去遮挡。
龙吟一曲未尽，又是更加幽然的一声接起。
声声入耳，生生不息。
等宋霖岳察觉到她不对劲时，守晴的双耳中都有细细的血线滑落。
把宋霖岳吓得够呛，继续抱着她又不是，放下来更不是，苦着脸对摩梭央求道：“姐夫，你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守晴能看到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却是半个字都听不见，只能看着摩梭手指轻动，墙壁打开，走出两个木头人抱头抱脚将她从宋霖岳身边搬走。
摩梭的眉头一直没有放开，挥手失意让小宋离开。
宋霖岳不知自己到底哪里闯了祸，站在原地不肯移动步子，指手画脚不知在与摩梭争论不休什么。
守晴静静的看着，觉得好笑，特别是小宋涨红了脸，差点对摩梭挥拳头过去。
摩梭一根手指以极高挡住他的攻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宋霖岳不罢休地跑到守晴面前，见到她的笑容，动作停滞，因为相隔地近，守晴看清楚他说的话：不是我。
守晴点点头，又对着摩梭摇摇头。
宋霖岳想要扶着她肩膀，让她摆脱开两个木头人，冰蓝色的细丝，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勒紧他的手腕，他试图将细丝拨开，未曾料得那细丝以极高嵌入他的皮肉，长了根，根本扯不动。
守晴的脸色大变，当时小宋中毒昏迷，不知道这些细丝是什么，她却是再清楚不过，那是朴羽留下的冰蟾丝，她顺着线头望去，摩梭的双手都隐藏在衣袖内，看不分明，但是站在她一左一右的两个木头人，和棋清楚，与她来时驾车的那个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摩梭说过，元垠城的人擅长只做些木头机关人工作，来到宫里以后，守晴没有见过其他，一时倒也没有想起来。
待到冰蟾丝入眼，再加上摩梭此刻嘴角极浅的笑容。
守晴恍然大悟，摩梭以极高找到最适合操控这些木头机关的法宝，这些刀砍不断，毒侵不入的冰蟾丝，明眼人不是预先知道都无法察觉到。
她在这边想着心事，那边的宋霖岳已经同右边那个木头人动起手来。
木头人动作缓慢，但是一板一眼，有招有式，宋霖岳开始只用了三分气力，居然没有占到半分便宜，墙壁那边又多出一双手来，三个齐齐将宋霖岳围在中间。
守晴还想看清楚他们对招，摩梭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的身边，一只手伸出来，按在她的耳下，她痛得几乎流下眼泪。
摩梭俯下身，嘴唇离她的眼睛不过一两寸距离：谁伤的你？
守晴摇摇头，一脸茫然。
片刻后，她问道：你刚才有听到巨大的声响吗？
摩梭的手一紧：没有。
我听到很大很大的啸声，耳朵就痛得听不见声音了。
在哪里听见的？
进内殿之前，那个穹顶之下，守晴微微转过头，看到宋霖岳将两个木头人已经打倒在地，摩梭临近她面孔的那只手，食指与中指间，比发丝还要细的冰蓝色，正在轻微地颤动不停。
木头人是不知道疼痛的，被宋霖岳撂下几次以后，又锲而不舍的爬起来，宋霖岳眼睁睁看着守晴被摩梭带出去。
38
穹顶高高在上。
凡人不得任意触摸。
摩梭将外袍脱了铺在地下，让守晴躺着。
他自己一点不在意，直接躺倒在冰冷的青石地面。
两个人并头向上看。
“我什么都没有听见。”摩梭说得很大声。
落在守晴的耳朵里，像只小蜜蜂在嗡嗡嗡，好歹不再失聪，能够勉强交流了。
“嗯，这会儿没有声音了。”她点点头确认。
“你听到的是怎样的，说来给我听，居然可以震伤你的耳朵。”
守晴认真地想一想，她怎么会就此肯定听到的是龙吟，即便是那条龙真的在动。
但是那啸声清亮宏居，漫天遍野地铺开，似乎能够一下子传到千山万水外，又似乎能够穿透过血肉直抵人心，在听到的瞬间，心里面的某一处被激荡而起，久久不能平静。
她突然想到了她的家乡，想到了凤梧城。
她再看一眼穹顶处的盘龙，根本没有会动的迹象，千重莲花也没有方才绽放地欢腾。
都是安安静静的。
短短的一刻，仿若是她一个人的幻觉。
摩梭跟随她的目光而上：“你知道吗，这个宫殿已经存在很久很久了，最初的时候，穹顶处是一池的莲花，千重莲的花语便是避邪清净的花。”
“这条龙呢？”
“传说中，这条龙是在某一天的清晨，伴随着东方天际最先跳跃而出的那颗星星出现的，当时地动山摇，睡梦中的人都被惊醒，有人以为是山崩了，宫女侍卫在宫殿中仓惶地躲避，城主不得不出来安抚大家。等到回复平静，城主想走出内殿看个究竟，意外抬头看到了这条盘龙。”
“盘龙出现应当是吉祥之兆。”
“与盘龙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男人。”摩梭偏过头来看着守晴，血渍没有擦拭干净，她的脸色雪白，衬在一起仿佛有股致命的吸引力，吸引着他想靠近过去，将她拢到自己的羽翼之下，再不放开。
“那个男人是谁？”守晴一个挺身坐起来，摩梭的眼底藏着蠢蠢欲动的东西，让她不安。
“你不要乱动。”一只手掌按住她的肩膀，窄窄的肩，好像又瘦了点。
“已经没事了。”守晴向着两面拍拍自己的耳朵，“听你说话稍微有些虚，其他都还好了，你刚才说的，和盘龙一起出现的男人，他是不是做了什么？”
摩梭已经起身，将手递给她：“不要坐在地上，地凉。”
“不是有袍子垫着。”守晴抱住膝盖，还是仰起头来，看着盘龙。
“那个男人出现的很是突兀，他就站在这里，你坐的位子，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