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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骨(65)

碧暄耐心地研磨,清水慢慢加重了颜色,又替守晴铺开纸。

守晴对着信纸有些发呆:“我一下老子不知想写什么。”

“那为何要写?”碧暄不解。

“因为一下子经过很多事情,然后特别想那个人了。”守晴拉一拉碧暄的手,“那个人的手和你一样也是凉凉的。”

“你的手却是温暖的。”

“他喜欢板着脸对我说话,在我看不见的时候,眼睛里却带了一点点笑意。”

碧暄将手安静地与她的握着,有些贪恋她的温暖,以为这样可以让自己变得不再冰冷。

“他只穿白色的衣服,发黑如黛,最是好看的。”守晴笑着笑着,心里头隐隐发酸,不知何时才能见到齐崇元。

小兽沿着桌边走过来,对着砚台中的墨汁好奇,将前爪伸一只沾了墨,又往纸上一印。

雪花一样的图案。

守晴开怀了,将小兽抱起,放到地上,点一下它的脑袋:“以前雪夜可不会做坏事,你既然是来顶替它的,也要学乖。”

小兽未知未明,侧过脑袋安分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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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元哥哥:

日子过得很快又很慢,很想念你,又不敢去想,生怕思念入得五脏六腑,会忍不住想回到凤梧城。

元垠城中进来烦事颇多,就不细说,我尚安好。

已经问到回信的方法,仅需在投信时,画下我留及的花押,再写一个晴字,我便可以收到。

十分十分期盼收到你的回信,哪怕只有几个字。

静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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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短?”碧暄也不避讳,原原本本将守晴写的都看了去,“既然想得这样怎么不多写,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还有你受伤的事情。”

守晴摇摇头:“怕写多了他不喜欢。”

碧暄觉得奇怪,怎么一贯坚强的女子在谈到另个男子时,会露出那样崔柔到极致的神情,让他又忍不住想按住心口处,因为那里又在疼痛。

以前,他也曾经痛过。

似乎也有过这样一个寂寞的背影背对他而坐。

守晴在信纸按好花押,封了信,碧暄已经将清水端来,顷刻,信封融入水中,不见了踪迹。

碧暄长久看着守晴依然静坐的背影,她还在想着什么,想得这样出神,这里不是她愿意待着的地方,为了某些原因,她担着心里头的苦,迫使自己不走。

或者他变强了,就可以带着她离开的。

碧暄想着想着,眼前的景色仿佛有了实体。

花格的窗楣,月色下,有柳条拂过的影子,刷在窗户纸上面。

外面是有风的日子。

女子的背影看起来比守晴还要伶仃。

藕荷色的衣衫,窄窄的肩膀,腰肢细得似乎她弯一下就会折断。

碧暄几乎,几乎要听见那女子幽幽的叹息。

她的嘴唇动了一动,发不出声音,明明知道自己看到的都是幻影,他居然期盼着那个女子会回过头来,让他看一眼她的容貌。

“碧暄。”女子始终没有回头,但是碧暄听到她的声音,她在喊着他的名字。

碧暄,碧暄,悠长回味,听得人想要落泪。

碧暄感觉到体内有东西砰地一声炸开了。

守晴已经有些走神,听得身后碧暄很轻地呼声,她转过身,小兽受到惊吓跳下桌子直接蹦到她怀中,小爪子用力扯她的衣襟,全身都是扑扑发抖,守晴安抚地将手掌按在它的背脊,想让它安静下来。

碧暄的身周全是火焰。

不是平日见到的火焰,而是鲜绿色的,他的头发,他的衣裳都被这鲜绿色的火焰点燃,一小簇一小簇的。

火势渐长,碧暄有些不明所以然地举起手,相看,掌心也是火焰。

守晴并不害怕,离得很近,如果可以的话,她伸出手去,想试探一下。

“不要碰我。”碧暄向后退了一步,鲜绿色的火焰探出他的身体,舔舐到桌椅,顿时欢悦地点燃了。

依然没有燃烧木料的热度,桌椅却在眨眼间变成了青白色的灰烬。

地面浅浅的一小撮。

“好,我不过来,你也不要动。”守晴怕他只要多走几步,不大的房间中,仅有的几件家什都被烧灼的一干二净了,“这莫名之火从哪里而来。”

“心里。”

“你方才想到了什么?”

碧暄没有回答,一双眼,渗透出斑斓的炫目之色:“我看到了幻象。”

也许不是幻象,而是他曾经记忆的一部分,残留下的片段里,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碧暄一直以为他很乐于会想起变成魂魄,长久沉睡前的故事,想起他未死时是谁,不想到记忆才露出冰山一角,有些东西已经失去控制。

他想退出去,他不想伤害到眼前人。

又只是一小步,手背擦到案几。

案几,成灰。

守晴有些急了,好言劝慰:“碧暄,你不要动,我怕你点燃整间屋子。”

听到守晴的声音,碧暄凝凝神,想收拢住将另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心里赶出去,正是因为淡薄的两个字,他才会变成这样的。

“要不,我试着将你收回去,不然的话,怕是要灼伤你的魂体。”守晴见碧暄蹙眉不语,以为是那鲜绿的火烧伤了他。

碧暄点点头道:“如果可以收回,就让我多睡一些日子,我怕有些东西是我控制不住的,我怕会伤及无辜。”

守晴听懂他的话,将掌心对准了他,一声叹息:“碧暄,回来。”

碧暄的身形挣扎了一下,身周的火焰忽大忽小,整个人看着有些扭曲起来,眸中的黑色似乎在慢慢被相同的鲜绿色替代。

守晴不弃,双目定神,沉声道:“碧暄,你曾经定下契约,你要记得说过的话,看着我,回来。”

契约像强制的咒。

原来,鲜绿色的火焰,是冷的。

彻骨的寒气拔地而起,卷裹住碧暄的身形,被守晴吸收回去。

守晴吁出一口气,垂目看自己的掌心。

朱砂痣微微起了变化,正中多出一道针芒般的火焰记号,擦拭不去。

小兽好奇地走到青白的灰烬前,用小主啊只轻轻一拨,灰烬渗入地下。

留下一片空地。

37

“怎么我才睡了几天,你屋子里变得空荡荡的,吃饭的桌椅都哪里去了,难道是灶房烧火的柴火不够给搬走了吗?”

守晴听得熟悉的话语声,仰起脸来笑:“小宋将军,什么风把你给吹来的。”

“东西南北风。”宋霖岳叉着腰,背着光,站在门口,样子可神气,他也不客气,走进来看看四下空空的屋子,奇怪地问,“这里的桌椅呢,还有个小案几,都哪里去了?”

“你不是说被当做柴火烧了。”

“我就是随口一说,那你吃饭在哪里?”

“书桌边吃一吃就好。”

“你还真是得过且过,你能在书桌边吃一吃,那我来了怎么办,这么小的桌子,挤两个人。”宋霖岳皱着眉毛,“连张多的椅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