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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骨(47)

如果真的远,可以让人用软兜抬着,这样贴身抱着算什么呢,这位小宋将军说到别人时,头头是道,轮到自己身上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幸好宫殿虽大,人却很少,大概远远地见着他,已经躲开来。

他所谓的笨女人,应该是想攀附上元垠城主的女子。

欢夫人一脸好笑容,里面藏着刀子。

可惜,摩梭早就看得一清二楚,她还不自知。

可惜。

“其实,不远,我是要先交代这些话,所以绕着路,多走了两圈。”

守晴很无力地将双眼一闭,实在懒得再和他说话。

“哎,你别闭眼睛啊,你脸上也就一双眼能够瞧瞧了。”宋霖岳停下脚步,像是一脚踢开院门,径直走进去,“到了,你看看地方不大,不过比你前面住的那里要好多了,其实……”他一时找不到形容词了。

在他眼里,过于简陋了,又不好意思直接说。

守晴被他轻手轻脚地放下来,背脊碰触到柔软厚实的棉被,心里头一下子踏实了,被子还有股日光的香气,的确比前面待了几天的地方要好得多。

宋霖岳摸摸桌上的水壶,还是温热的:“你要喝水吗?”

守晴掀开被子一角,将两条腿放进去,接过递来的水杯,一饮而尽。

“待会儿,我再给你找个大夫来看看腿?”宋霖岳不知怎么,觉得有点同情她,凤梧城离这里很远很远,她单身一个人,还是个半残废,要是自己走开,谁替她倒水。

“不用麻烦,我自己会治疗的。”守晴婉言谢绝,“我有点累了。”

“那我先走了,这里都是安排好的,到饭点会有人给你送过来,我去叮嘱下,你的腿脚不好,让她们给你送进屋子来。”

“多谢。”守晴又合起眼睛。

宋霖岳多少觉得有些无趣,摸摸鼻子留句话:“我有空会来看看你的。”

守晴一直等他走出远门,听不见脚步声,才睁开眼,仔细地打量四周,屋子不大,才被收拾干净,小桌上不但有温热的茶水,还有四小碟子蜜饯果脯,她想捞一点吃吃,却使不出力,要是有个相熟的人来帮一把,多好。

掌心炙热,守晴讶异了,看着站在床尾的碧喧:“你怎么会出来?”

“你喊我的。”

“不是要我的血为媒介,你才得以现身?”

“应该是,你没有用?”碧喧走过来,看看她的手心,干净的皮肤,“你方才在心里想了什么?”

“想吃那边的蜜饯,想有个人出现替我拿一拿。”守晴觉着怪不好意思的,这种小事,还把碧喧给请出来。

碧喧将四个小蝶都拿过来,摆放在她面前,柔声道:“吃吧。”

守晴取了一块,放进口中慢慢含着,甜中带酸的味道。

碧喧在床沿坐下来,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在守晴对着他没心没肺地笑时,忍不住抬手去摸摸她的头发,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乌鸦鸦的头发,怎么乱成这样,也不能责怪她,这几天,她吃了不少苦。

守晴被碧喧眼中的温柔神色缠绕住,他看着她,又像是穿过她的身体在看其他,眼神里面纷繁如花瓣而落的情愫显然不是为了她,那又是为着谁。

心下一松,想想身边能说得上话的人,也只剩下他一个,雪夜固然贴心却是只能听不会说的。

碧喧已经麻利地将屋中的陈设都看过:“衣柜里面有几套新衣,我取了一套放在你枕头边,妆台有梳子,银簪子还有些许的胭脂水粉,这一小盒是茉莉香气。”凑到守晴鼻尖来给她也闻闻,“我挑选几样放在你床头的小格中,方便你取拿,架子边还有些书籍,你要拿一册来看吗?”

他取过其中一册:“是元垠城里珍贵草本的图例,这个可喜欢?”

“好的。”守晴顺手一翻就看到熟人,“这个是图兰,我曾经吃过。”

书上记载,图兰,奇珍度甲等,喜阴喜潮湿,三十年开一度,每株为一至三朵,药效可抑制体内含毒,阴毒以及东南之症。

“东南之症是什么?”

“不知。”

守晴得不到答案,想来就是羽仪王身患的奇症,她将这册书放在枕头下收起。

“你的双腿有没有好一些?”

“已经可以流动到膝盖上面,好了小半。”守晴用手捶了两下,“腿脚不能走动真是不方便,在屋子里都不得自由。”

“你要拿什么,用什么,只管喊我出来。”

“没有什么了。”守晴想到什么,有点出神的样子,也不说话,拿起梳子,将头发梳理齐整,用银簪子挽了起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

碧喧等了一会儿才问:“你在此处要待多久?”

“很久,很久,或许是一辈子。”守晴喃喃道,又及,“你帮我看看桌上可有纸笔。”

碧喧怕墨汁染到衣被上,将放水壶的盘子清理出来,将墨汁磨浓些。

“不用太多,我只写几个字。”

“好。”

摊开的白纸,染好墨的笔。

守晴想一想,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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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元哥哥:

已经平安到达元垠城,见到元垠城主,他原是我幼时的故人,有过一面之缘,在此处讨生活想来不难。

此处比凤梧城要寒冷许多,想着你喜欢单衣,季节转换时,务必记得添衣。

甚为思念,盼及回信,却还是没有寻到收信的方法,沮丧。

转念想,两厢安好,一切顺心即可。

勿念。

守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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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喧坐在一边,看着她写,见她的眼神渐渐明亮起来,嘴角的笑容柔情款款,像是想到收信的那个人,整颗心都欢腾起来,增添了四 五分的颜色,直到她收笔写信封:“我去替你取盆清水来。”

说完这一句,两个人的神情都是一怔。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

“要是我也能这样子浸在水中,寄到他身边该有多么好。”守晴将信笺浸入清水,这一次动作熟练许多,信笺消失在视线里,她抬起头来看着碧喧,“这是羽仪王教我的法儿,你是哪里学来的?”

碧喧笑着道:“你才写好时,我不知怎么就想到要用清水,就是突然一个激灵就冒出来,我这脑子啊,自己都掌控不好呢,如同上次给你治疗双腿的法子也是这般的。”

“碧喧,或许你生前是个很厉害的,了不起的大人物。”守晴觉着碧喧教的口诀既不繁复,效果又好,“而这个寄信的法子,没准儿就是你以前流下来,再传到羽仪王手中,如今才教给了我。”

“你怎知,不是我偷学的她?”

“你不是说你已经不在人世很久了吗。”

“是,久得都忘记时间。”碧喧凝神看着守晴,“说来你或许不相信,当时我醒转看到你时,觉得居然是见过你的,纵然是记不得在何时何地,但是那种熟悉感,像是融在身体里,挥之不去的。”

“要是能回到凤梧城,碧喧,我带你再回到那个地方去,找找看线索,看看能不能让你多想起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