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蔷薇骨(34)

守晴直接引用了齐崇元的话:“族长虽然不曾嫁人,也知道洞房的要紧,他不动气也是因为藏得深,我也只能跟着假装看不见。”

族长听得,眉毛倒挂险些要发火,不过又发不出来,低喝道:“以前怎么没见你这般伶牙俐齿。”

“因为以后我可能都要沉默不说话了。”守晴揭开车帘,向外望去,“在家里的时候,兴许还能纵着性子说上几天。”

“十九。”

“在。”

“你害怕吗?”

守晴回过头来,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族长:“怕。”

族长未曾想到她会这般干脆了当,反而接不上话。

“怕也是要去的。”守晴淡然地回道,怕也有怕的好处。

因为害怕再回不来,她才敢逼着齐崇元与她成亲。

因为逼着成亲,她才看到齐崇元对她并非没有一点感情。

齐家在尺素出了大事,那时候,只留下齐崇元来,他也想过凤梧城的尉迟家会支以援手吧。越是无望,越是会生出更多的期盼来。

她也不是在最困苦的时候,想过齐崇元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然后说要带着她离开。

原来,他们的命运都比常人更加坎坷。

所以,才要更加珍惜。

守晴的手轻轻拂过自己在夜风中被吹得微微散开的发,夜风轻柔,就像是齐崇元的手,流连不去,令人沉醉。

19

才下得车,看到华夫人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头翘首而盼,守晴明白真的是事关重大,只等她这个主角出场。

华夫人已经快步走过来,牵住她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对她的素衣素容十分满意:“来得匆忙,委屈你了。”

“无妨的。”

“元垠城的使节素来彬彬有礼,不知怎么这次来的是个专门挑衅的,见什么都不妥当,说什么都是错,看着他带来的图兰,我们已经是诸多退让,他却非要见你。”华夫人边走边解释,“等一下,他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你好歹也忍一忍。”

“我会的,华夫人放心。”羽仪王都能忍得下,她又怎么不能忍。

“还是你最让我放心的。”华夫人拍拍她的手臂,“王还让我准备了一份贺礼,都不及给你,等会儿让你一起捎带回去。”

“王的一片心意,我心领了。”

族长跟随其后,一直沉默。

待华夫人将俩人领到明丽殿的台阶下,守晴吃得一惊,问道:“元垠城使节在明丽殿中?”

“我已经起身,移在偏殿中,与那人品茶而谈,否则哪里撑得到此时。”华夫人叹息着。

“王的身体。”

“勉强支撑。”华夫人在偏殿驻足,让宫女先行进入禀报,才领人进去。

羽仪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那种灰白的颜色从面容上褪去,穿的是平时的简装,缎子是种淡淡的粉,衬得完全不像是重病之人, 见了守晴,笑盈盈地抬手道:“十九过来,我们正谈起你。”

守晴踌躇,族长在她背后轻使力推一小把,她迎了上去,按着礼节请安,羽仪王从容地接受,手臂一扬道:“这位便是元垠城的使节,我们正谈到图兰花开花落,你来得正是时候,一起坐下喝茶,给十九也上盏香茶来。”

元垠城的使节坐在暗处,守晴惊鸿一瞥,有种错觉好似在哪里见过,莫名的熟知感,想一想又觉得完全没可能,莫说是相隔甚远的元垠城,便是在凤梧城,她见到过的人也是有限的。

“很好。”使节先开了口,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两个字。

守晴缄口不语,将一盏茶捧在手心,左手换到右手。

“是正统的承继人。”那人又补充一句。

真是好眼力,看两眼也能看出门道来,凤梧城都找不出这样的能人了,守晴暗暗笑语,面上不动声色,鼻端闻到一股清冽的香气,忍不住轻轻抽动鼻翼,吸得有些急,那香气入得体内像是触动什么,骤然生出股受用的温暖之气,在气血中游走。

开始只是细水长流,不知怎么气血奔走的速度脱开她能够控制的范围, 守晴喉头一甜,强着又咽回去,耳畔听得使节讶异地咦一声,她摇摇摆摆地站起身道:“王,我好像有些不适,能否容我出殿稍作休息。”

羽仪王一怔,挥手应允她,守晴按住胸口,才走到殿门前,腥甜翻涌,张嘴吐出一滩鲜血来,像是开了阀门一般,整个体内的血液都拼命在往上拱,往上拱,她用指甲狠狠地插住自己虎口,趁着剧痛分神的瞬间,快步往外跑。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明白唯有离得远远地,离得明丽殿远远的,才不至于大口吐血。

族长见她不妥,立时跟随上来,看到她胸口一沓一沓的血渍,吓道:“十九,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守晴如同握住救命稻草,喘息着道:“带我出去,离得越远越好,我快撑不住。”

族长未动,有人先她一步,将守晴拦住:“等一等。”

守晴见对方衣饰华贵,脸面陌生,想必是那个元垠城的使节,她不敢再张口,怕鲜血喷到对方一身,又避让不开,心里急得快要打雷,族长看出眼色,只说她身体不适要休息片刻,使节还是不肯让开,只是盯着她看:“未曾想到凤梧城内,会有和图兰这般共鸣之人,尉迟姑娘不用担心,随我重新入殿就好。”

言毕根本不等守晴同意,手掌鹰爪似的拿捏过来,幸亏还知晓礼数,隔着一层衣袖,守晴身不由己被他拖着往前三两步,双目哀求地看向族长。

结果是那人一手扯着守晴的袖,一手接过族长的招,两不耽误,还照样能够迈得开步子,族长两只手出招还应付不过来,使节嘴角一翘,完全没有将族长放在眼中。

不过即便如此,守晴这边还是缓得一缓,她憋住一口气,勉强挣扎。

使节对着族长大喝一声道:“你要不要她活了,还不赶快放手。”

族长被这晴天霹雳喝的,真的收回招式,眼见着守晴被拉回到明丽殿偏殿,那人根本不顾羽仪王还在场,几步冲到窗台前,守晴已经视线都变得迷糊,看见窗台前,置放着不起眼的陶制花盆,里面三朵深紫色的小花。

使节瞬间拔下两朵,在诸人的惊呼声中,喝令守晴:“吃下去,不要嚼,直接咽下去。”

守晴认命地张开嘴接过,嚼也没嚼,一嘴苦涩地往下咽,亦苦亦甜在喉间挣扎,非常难受。

“往下咽,快点。”

“图兰是给王所用的,怎可这般糟蹋。”族长追过,来不及阻止,眼见着珍贵无匹的圣药,三朵已经去了两朵,剩下一朵半开的,弱不禁风,微微摇曳。

使节轻笑道:“我是为了救人,你们也是为了用来救人,怎么就是糟蹋了。”

“她平时身体好好,并没有得与王一般的重病。”族长气得不知该拿什么去同他理喻。

“你没见她要是再拖延下去就会送命吗。”使节重重甩开握住守晴的手,守晴原本还靠着这股力量而立,一旦失去屏障,全身气力顿时被抽去般,软软往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