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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骨(26)

“吓到了?”嗓音如磁,三个字被他一说变得百转千回,缠绵悱恻似的,又是伏在她的耳边,蜿蜿蜒蜒的顺着耳道爬进心坎里面。

守晴总感到有哪里不对劲,她不避嫌的探手想去拨开此人落在她面颊脖子处的发丝,全然的落了空,明明是眼睛看得见的,手却摸不到半丝。

这个人,不是活人。

守晴用力眨眨眼,不是幻觉,身体一荡,已经落到起初的地方。

“我放你下来可好?”温文有礼的问询,让人不忍心回绝。

守晴点点头:“我没事的,谢谢你方才接住我。”若非及时出手,她怕是已经碎成一地拼都拼不起来了,守晴好奇的回看他:“怎么我碰不到你,你却能碰到我的。”

那人收回手来,笑着看她,守晴咳咳两声,对方的目光实在过于炽热,像是恨不能直接看穿她似的,让她全身不自在:“要不,你先站过去些说话,不必这般看着我。”

那人一笑,总算收敛了些:“要是你也似我这般,数十上百年没有见过第二个人,大概不会比我更好的。”

守晴又是咳咳两声,有商有量地:“我们能不能先出去再拉家常。”

“你不想先问些别的,出了这里的限制,我不能自由的现身。”

“要不,你先告诉我,如何你能碰到我,而我却碰不到你。”守晴侧过头来看他,穿着的衣袍非绸非缎,隐隐含光,整个人都被温润如玉的光芒包围住,让人禁不住想多看两眼。

“我不过是虚魂。”

那人退得一步,守晴看到他身后居然出现了两张雕花椅子,中间是小小的案几,当下明白不在此处听完前后原委,休想出去这里了,也就落落大方的在左边那张坐下来,那人却不坐,不远不近的站着,距离正好不用她抬起头费力看人,又能够清楚听到他的话语声。

“方才你握住的光球,我就住在里面。”他嗤地一笑,“说好听些是住,其实是关,关在里面多少年,我已经不太记得,只晓得很长很长,睡醒了只是呆坐,然后又陷入迷梦之中。”

“那你还记得什么?”

“记得名字。”那人的手扬起来,手指在半空利落的写下两个盈粉绯绯的字。

“碧暄,这是你的名字?”守晴取出手杖来,也在空中写下自己的,不过技不如人,走过的痕迹没有留下半分,“能看清,我可没有你那本事。”

“尉迟守晴。”碧暄走进过来,在她的身前蹲下来,“我来解答你的问题,请将手给我。”

守晴不明所以,不过看他并非像是有恶意,将右手探出来。

“你想也能接触到我,是吗?”他的目光落下来,看着守晴的掌心,蔓延开的掌纹在正中间汇集成一个框,“这样的掌纹,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可惜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守晴才想绽出丝笑容,掌心剧痛,她忙不迭低头去看,温热的血液从手掌中间突显的伤口肆无忌惮的涌出来,立时布及整片手掌,从指缝中往下淌,指尖骤然生出分量,守晴惊惶的去看碧暄,却见他凑过头来,探过舌尖,仿佛小兽看到美味的食物,很快的将她一手的鲜血舔的半点不剩,扬起带笑的眼来问道“疼不疼?”

守晴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使了两次力才发现根本不是碧暄的对手,她定神回道:“很疼,你要做什么。”

“很快就不疼。”碧暄又低下头去,意犹未尽的将指缝里的一点血渍也舔舐干净。

他的舌尖是冰冷的,像一条毒蛇,那样无害而美貌的外表下面到底藏着什么。

“你到底是个什么。”

“你猜?”碧暄不肯放弃,依然紧紧握着她的手,有些贪恋的样子,“你的手是温暖的,真不舍得放开。”

守晴还真有点怕他就此不想放开,或者索性将自己当成一顿饱餐。

“你看。”碧暄压根忽视掉她不自在的神情,将手慢慢展开,两个手掌相互贴合,他歪过头来,柔声道,“你可以摸到我了,以后也只有你可以。”将守晴的手挪移过来,面颊不依不饶的贴上来,肌肤腻滑柔软,还是冰冷冰冷的,半垂的眸子被修长的睫毛一盖,盖住了里面的星光。

守晴不知该怒还是该笑,她都紧张到另只手死握住拳,以防止自己被吸成人干的遭遇,未料到他只是想成全自己,也是他活该倒霉,别的不问,偏偏要问触碰的事情,这紧闭多年的魂魄,大概需要通过鲜血的媒介作为桥梁,才能实现这一点。

“我不是活着的人,我也不是要投胎的鬼,我是有宿怨未了的魂,可好笑的是,我早已经将宿怨忘记的一干二净,所以只能人不人鬼不鬼的在此处逗留不去。”

“如果我没有来?”

“我也不知道会有人来。”等到碧暄将她的手依依不舍的放开,对着他的手心细细吹气,讨好的指给她看:“已经没有伤口,应该不会再觉得疼。”

守晴觉得在这个地方见到什么都不为怪,将手心一摊开,方才那个可怖的伤口就凭空消失掉。

“你的体质是会得自己恢复伤口吗?”碧暄问的小心翼翼的。

“以前没有过。”掌纹的边框处,生出一颗前所未有的朱砂痣,很细小,又很鲜艳,她想用手指用力搓掉,却无果,也就悻悻然放弃了。

“你怎知以前没有过。”

他问得守晴一愣,要是说改变的最初是族长给她药丸,让她重新识取起幼年时放弃的清平调,但是当年她也是有些根基的,不过是出了意外才停滞不前。

等一下,真的是意外吗,还是说娘亲察觉到了什么。

守晴看着碧暄又想往自己身体倾靠过来,两只手往身后一背,警惕的说道:“我不是你才找到的暖炉,要说话便好好说话,不用靠的这般近。”

碧暄一脸好脾气的笑,眸中水光粼粼,嘴唇染过血,鲜红欲滴,缓缓言道:“你不要担心,以后我会一直跟着你。”

“不要。”几乎是脱口而出,守晴觉得自己大概脸儿都吓白了。

“来不及了,我已经与你订下血盟,除非你这一世走到尽头,血誓才会终结。”碧暄看着守晴越来越白的脸,不忍心多逗弄她,“出了此处,我不得随意行动,只能封印在你掌心的印记之中,只得你召唤方能现身。”

守晴吸一口气问道:“我不召唤你的时候呢。”

“沉睡,与过去一样的沉睡。”碧暄的笑容有点涩涩,眸中的光彩黯淡下来,“要是你一辈子都懒得召唤,我可能同在此处没有任何区别。”

“那你为何要与我订下那个所谓的血誓。”

“因为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碧暄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身形如同水纹般晃动起来。

守晴揉一揉眼才能确定,不是自己眼花,而是碧暄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淡,仿佛就地融化了一样,又仿佛一滴掉入清水的墨汁,“你等一下,还没有告诉我,要怎么出去,怎么从这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