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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情契约:夏虫(14)

第二十七章 泥猴云哥

“我有说如果你输了,也是请我吃顿饭吗。”林涪冉得意地继续摇他的纸扇,“你方才好像并没有问我,输了的话,你是输什么。” 言冰转过去,望住他,皮笑肉不笑:“嘿嘿,你输了是请我吃饭,我输了也是请你吃饭,你少钻空子,难不成这打赌输了还能输到你家去做丫头不成,我们没立过字句不是,所以口说无凭,你再唠叨一句,这赌就作废。”她用小鼻孔神气地对住他的俊脸,“没见过你这么唠叨的男人,真没见过。” 林涪冉懒得再与她争嘴,咪咪笑地问那位账房先生:“柳儿几时到?” “少东家,就到,就到,一得信儿,小的立马就让人雇了轿子去请,不过是两条街的路程。”账房先生抹一抹汗,稍稍不放心地回身向外张望,喜上眉梢的,“看看,就是少东家的吉言,才问上呢,人都来了。” 言冰和云哥两个一人塞一嘴巴的糖葫芦,你推我,我推你的,压根没往这边看,管三婶挑挑眉毛,看看言冰,言冰马上领会意思,握住云哥的手,一蹦一跳去后院,白白错过很好的风景。 一顶精致的绿呢小轿在门前晃晃悠悠地停妥,从轿子后面出来个利索的丫鬟,将轿帘掀开,娇声唤道:“姑娘,到地了。” 先入眼的是只葱花绿的软底绣鞋,鞋面上黑白分明地绣着一只燕子,二月春风似剪刀,再是一条葱花绿的锦缎裙子,干干净净的,一只芊芊玉手指甲修剪的盈盈透粉,搭在轿帘上,整个人出轿门时,稍略这么一停顿,别说是屋里的,连屋外的人都驻足下来看,交头接耳地私语。 林涪冉倒是一脸见惯不怪的样子:“柳儿真叫人好等,这么一点路。” 柳儿掩口轻笑:“我接到你的口信,开始挑衣裳出门,可我觉得桃红的不错,藕合的更好看,一时就拿捏不住,好不容易,香香提醒,你一直有说我穿绿色最好看,才决定是这一套,可你又晓得,香香梳头的手艺有多慢,这么东一点耽搁,西一点折腾的,就劳烦你多等了。” 那个唤作香香的丫鬟站她身边直跺脚:“姑娘不能把责任都往我一个人身上推,林大公子怪罪下来,我可怎么担当地起哟。” “你担当得起,林大公子今日好兴致,居然招我们来此地煮茶于他吃,别是找到什么新乐子,想在我们脸面前显示,显示。”柳儿看着娇滴滴,文弱弱的,手脚却是再利索不过,只说话这一点功夫,已经将带来的小精炭置于红泥小炉中,炉火正旺,启开青面瓮,用一把玉匙将成年的雪水盛放入紫铜壶中。 只见得一双雪白的手翩翩蝴蝶般上下挥舞,姿态曼妙,引人遐思。 林涪冉优哉游哉地坐回原地,再想着逗言冰几句,才发现大丫头,小丫头居然一起不见了,急问道:“管三,你家闺女呢?” 管三正看得起劲,被管三婶使力一推,才回过神:“少东家,我那闺女上不了台面,您老请得云茶坊的柳姑娘来,我怕他瞎闹腾,折了您老的面子,让人带他回里院玩去了。” 林涪冉呆了一呆,那岂非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我白白费了这么些许的功夫,原弄出这么个排场是想在她眼前做戏一场,现下演戏的都到齐了,这看戏的倒跑后院去了。 “你那闺女,事情做的好,我还没赏她呢,唤出来,我有话要说。”林涪冉勉强找这么个借口搪塞。 柳儿抬眼看看他,心下奇怪,一个小管事家的闺女值得他这么兴师动众的,等一下,闺女?一双妙目在管三夫妇身上一转,这对相貌平平的爹娘,没准也会生出个美貌的闺女来。 管三摸一摸后脑勺,扯开嗓门喊:“云哥儿,快出来,少东家说要打赏。” 柳儿正站在他对面,被他这一大嗓子喊的,弱不经风的差点摔地上,白他一眼,念叨着:“今日今时,自是再上品的雨前龙进都煮不出风味,这地儿这人,我原本不该来的。” 香香在旁边也是鼓着个脸陪姑娘一起生闷气。 柳儿的目光依然好奇地向内张望,出来的会是怎么一个美人,连林大公子这么个人都轻易动了心。 “爹爹,你叫我?”云哥泥猴似的扑出来,手脚并缠住管三,“是不是要开饭了,好多人呵。”难道都是来我家吃饭的,娘亲说贵客吃剩下的才轮上我,这一圈吃下来,还能有剩余的? 柳儿只听得自己脑袋中嗡嗡作响,将烧热的水往茶壶中一灌,再忍不住:“茶煮好了,林大公子慢用,柳儿回云茶坊去了。” 林涪冉嗯一声,用下巴点一下那个账房先生,先生赶紧过来,将出茶的银两交给香香,香香见姑娘委屈地什么似的,终于还是问出口:“林大公子到底唤我们来做什么的,我们云茶坊的人是让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吗?” 林涪冉游神在外,压根没回答。 柳儿一拽香香的袖子,颤声道:“我们走,我们立马走!”

第二十八章 低头思故乡

绿呢小轿离开的速度绝对比来时快了许多,林涪冉捏着茶杯不说话,眼睛阴沉沉的蒙着层雾气,一时之间,所有人的嘴巴都识相地紧紧闭住,云哥的小嘴早就让管三婶用手掌捂得严严实实,他左右摇晃脑袋,正对上管三恶狠狠地一眼,顿时消停了,他脸上那红掌印还没消褪呢,可不想在同一天再吃爹爹一巴掌。 林涪冉手里的茶已经冷透了,他才慢泱泱地抬起下巴唤道:“云哥,果然是个手脚利索的好娃子,你说赏你什么才好?”他挥一挥手,“你们都回去吧,该干嘛都干嘛去,杵在我眼底下看着就心烦。” 一时间,屋子内只剩下他们四人,八目相对。 他又问:“云哥儿,你说赏你什么才好?” 云哥的嘴巴得到自由,小脑袋向左边歪歪:“我肚子好饿,能让我娘开饭吗?” “好呵。”林涪冉满口答应,“被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腹中空空。管三,今日可备好酒?” 管三挠挠头,憨憨一笑:“少东家,只买了现成的五年桂花酿。” “那也很好,斟出来。”林涪冉用手指指自己对面的位置对云哥道,“你坐那里好了。” 云哥看到那些闲杂人等统统走尽,心里那个踏实,顺口道:“娘亲说了,贵客吃毕就轮到我吃,我等贵客先吃。” “你晓得什么是贵客?”林涪冉逗他。 他眼角一翻:“当然晓得。” “哦?” “贵客就是你呗。”云哥的嗓门直接扯开。 林涪冉笑起来,眼底的阴霾渐渐消散开来:“刚才与你一起玩的姐姐呢?她怎么不出来吃饭?” “小冰姐姐,她说不舒服,不想见人。”真老实,原话照搬。 林涪冉想一想,应该不是自己得罪的,方才塞满嘴的糖葫芦时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不舒服了,不想见人了。 管三连忙承话:“让内人去看一下可好,若真是不舒服也要早点找大夫看才是。” “也好。”林涪冉又看了管三一眼,这个内帐户小小的管事,平日在府中沉默寡言,没事人一般,原来心细如发,办事很是地道,方才他扫那一袖子,看似无心,其实蕴藏内劲,不过是用得巧妙,巧妙到不想让人看出来他身怀武功吧。 流云袖此类的功夫,练到这一层,至少该有廿多年的功力。 管三呵管三,不简单。 云哥得到大赦,连忙爬上椅子,四个小菜已经先端上桌,清爽的白瓷碟子,管三婶的刀功极好,白鸡烧肉切得细细,码得齐齐。 管三捞起安放在墙角的酒坛,拍开封泥,桂花浓郁的香气混合着陈酒的醉人芬芳四溢而出,林涪冉吸一吸鼻子,赞道:“这桂花酿可不同寻常。” 管三为他斟满杯,赔笑道:“是一个老师傅的手艺,原比一般的桂花酿要好三分,香气清冽,酒色也纯净,据说是酿酒时用的泉水独到,不传他人,我也是听得介绍才特意去那里买的。” 林涪冉咪一小口,舌头在口腔打个转,满意地点下头。 管三婶擦一擦出来,管三吩咐道:“让少东家先吃点凉菜,你进去看一看夏姑娘怎么了,方才云哥出来,说她身子不舒服,一个姑娘家孤伶伶独自在外,寄宿我们这里,要好好照顾才是。” 管三婶道:“我将鸡汤先热在灶上,你略微看着点,我问明白再回话。” “若是真不舒服,赶紧找大夫。”管三不放心地追上一句。 “是,是。”管三婶一掀内院门帘,进去了。 林涪冉咪一小口,舌头在口腔打个转,满意地点下头。 管三婶擦一擦出来,管三吩咐道:“让少东家先吃点凉菜,你进去看一看夏姑娘怎么了,方才云哥出来,说她身子不舒服,一个姑娘家孤伶伶独自在外,寄宿我们这里,要好好照顾才是。” 管三婶道:“我将鸡汤先热在灶上,你略微看着点,我问明白再回话。” “若是真不舒服,赶紧找大夫。”管三不放心地追上一句。 “是,是。”管三婶一掀内院门帘,进去了。 林涪冉的目光停留在棉布门帘上,久久未曾收回,半响又问:“她真不是你家亲戚。” “唉哟,少东家,小的还敢骗你不成,她是渡船上与内人相识,内人错以为她是私下偷跑出来哪家的小姐,劝慰了几句,见她也不像是私奔而出,怕一个人再走远路万一遇到个坏人如何是好,所以安排她先在我这里住几天,要走要留随她的意。”管三一拍脑门子,“据说才上岸就得罪了少东家,多亏少东家大人不记小人过,没和她们妇道人家多计较才是。” “谈不是得罪,我倒是觉得她有趣的紧。”林涪冉想到那一日的光景,笑意从嘴角慢慢往上爬,一直一直爬到眼睛中,“你那媳妇,心肠倒好。” “嘿嘿,嘿嘿,妇道人家心肠软,不过那夏姑娘看着不像是坏人,这几日还教我们云哥写几个字,所以内人连房钱饭钱都没好意思收一个子。” “哦,她还识字?” “是,识得不少。” “是啊,小冰姐姐还教我背诗来着。“云哥插嘴道。 “什么诗?背来听听。“林涪冉兴致大好起来。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唉——” “怎么最后还带叹气的?” “小冰姐姐每次背到最后一句都要叹气来着。” “你说他们是在渡船上相识,那即是说,她是从对岸来的,对岸,对岸。”林涪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用筷子夹起一片鲜红的蜜汁火腿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少东家,对岸地方大得去了,况且她的口音不像是住在周边的,我们又不好多问。”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