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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情契约:夏虫(12)

第二十三章 暂居

言冰顺理成章地在管三婶家住下,管三婶一则觉得与她算有缘分,又看她衣服首饰都是佳品,应该出身大户人家,有得巴结何乐而不为,另一则想她多少是得罪了自己的少东家,虽然少东家当面没有发作,但不保哪天想起来借此事对管三发飙,留得她人在,万一出个岔子,好交她出去换个太平。 云哥从面前跑过,被管三婶一把拖住:“乐得嘴巴合不拢,做什么去。” “小冰姐姐说带我去买稀糖。”云哥在她怀里扭成根糖麻花,“娘亲,放我去啦,我要去。”呼噜挣扎开,跑得没影了。 言冰站在稀糖摊子前,聚精会神地望着手艺人在一块烙铁板上将融化的红糖汁快速地画下一个动物的图案,然后将削好的细长竹签趁热按上去,铁板搁置在一边,待冷却后,便能将稀糖取下,拿在手中边吃边走了。 她过去没有见过这个,在管三婶家白吃白住了三天,说是要付些银钱,管三婶死活不收,只能抱过云哥偷偷问:“云哥儿,你最喜欢什么,我给你买去。” 云哥恩恩啊啊想老半天,眼睛一亮:“我最喜欢稀糖,我们去买稀糖。” 云哥团身蹲她脚边,眼睛亮晶晶地闪烁,抬头问:“小冰姐姐是不是可以买很多个?” 言冰问:“多少钱一个?” “十纹钱。”手艺人专心地描手中的糖画,一笔一划,拐弯,弧线,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狗跃然铁板上,再用细小的果子按在眼睛处,举起来装腔作势地吹一吹,“好了。” 言冰昨个将两两的整银换成铜子,将管三婶给她的一个小包装得满仆仆的,当下爽利地应:“云哥,你喜欢买几个就买几个,只要你手能拿得下。”右手伸进包中,抓出一捧铜子,准备付帐。 云哥用力咽一大口口水,指住那手里的小狗:“我要这只,另外还要只大大的兔子。” 言冰数廿文钱扔进木制的钱罐中,手艺人将身后小炉子上烧出粘泡泡的红糖水倒一些在个豁口的小碗中,晶莹的糖,散发出甜美馥郁的香气,手艺人敲一下手边的小锣,洪亮的嗓门亮开:“糖——稀儿,糖——稀儿。” 那些躲在屋子的孩子隔着窗,隔着门,听得这叫卖声,肯定会觉得这是世间最美妙的声音。 先是一双长耳朵,再是小巧的三瓣嘴,圆滚滚的身体,团团的尾巴,小兔子活灵活现的出,后退支地,仿佛能从铁板上一蹦跳到人手中,手艺人在一只小匣子中翻一翻,找出两颗红红枸杞按上眼睛:“好了,拿去。” 云哥一手一个,眼睛不够看,鼻子不够闻,伸出小舌头舔舔,咪咪笑:“好甜。” 言冰摸着他的发顶跟住笑,傻孩子,稀糖当然是甜的。 手艺人突然问:“姑娘自己想不想要一只?”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言冰想着,云哥手小晃悠悠地把住竹签,可那眼神分明是嫌两个尚不够多,可惜前面她已经说过,要手拿得下才行,贴在她裙角扭一扭:“小冰姐姐,你也买一个买一个吧。” “姑娘想要个什么动物?蝴蝶,鸟儿的也成。” 言冰望着自己的鞋尖很久,才答道:“我想要一只小松鼠。” 手艺人呆呆的表情:“松鼠是什么?耗子?” 言冰摇一摇头。 “田鼠?” 摇头。 “燕巴虎?” 摇头。 这下子连云哥都着急了:“小冰姐姐,什么是松鼠,你倒是说呀。” 言冰笑得好象很开怀,又好象透过薄薄的稀糖在想着什么,嘴角翘起,眼睛蒙蒙的,半迷幻地说:“松鼠是一种很可爱很可爱的小动物。” 那一次,她和相公手拉着手儿上山,经过松树林的时候,一个坚硬的果子打在头顶,她捂住叫,好疼。 相公弯腰拾起一枚松果,交在她手心,指指上面:“是那小家伙太卤莽,把过冬的粮食掉地上,砸痛你了吧。” 松树挂着冰雪的枝桠间,半探出只小家伙,浅灰色的嫩毛,肥仆仆的身体,一条蓬松松的尾巴一扫一扫,将雪楂子打在两人脸上,明亮的小眼睛中全是无辜的样子。 “这是什么?”言冰欣喜地问。 “松鼠,住在松树上,爱吃松果。”相公教她禀住呼吸,手平平地伸出去,将松果送到小家伙能看到的地方,果然小家伙只迟疑了一下下,从树上呼地扑下来,两只前爪迫不及待地抓向松果。 相公手明眼快,将它的大尾巴一把抓住,在言冰面前晃一晃:“带回去养起来好不好?” 言冰见小家伙歪着头,丝毫不晓得危险,尾巴控制好,一荡一荡地来回,好似坐秋千:“相公放它回去吧,松鼠爹爹松鼠娘亲一定在家等它回去,若是它跟我们回去,它们一家就走散了,大家都会伤心的。”她把松果交到小爪子中间,帮它按按牢,“回去吧,小家伙,以后出门要小心哦。” 松鼠两脚跳跳,消失在松树间,言冰转过头看到相公一脸好笑容,柔软地象春天化开的积雪。

第二十四章 原来是你

“松鼠应该就象肥肥的田鼠加一条麦穗那般的大尾巴,尾巴一定要和身体差不多大小看着才象。” 言冰欢喜地对着那好听的男声处望去,失望满满写在小脸上:“原来是你。” 林涪冉从小摊后缓缓踱步而出:“姑娘好象很希望看到的是另一个人。” 言冰抿抿嘴,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但这么老大一个站在眼前也不能视而不见,为难呵为难,幸亏云哥将手中兔子形状的稀糖吃干净,抹抹嘴来拉她的衣服:“小冰姐姐,回去了,娘亲该做好饭饭,吃。” 言冰几乎能闻到饭菜刚盛出锅时的香气,眯一眯眼,立时答道:“好,我们这就回去。”转过去,头下垂,脸朝土,闷声道,“林公子,我们走了。” 手艺人将按照林涪冉描述做成的松鼠稀糖高高举起:“姑娘,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要的样子。” 机灵活泼,松松茸茸,前爪搭在圆咚咚的小脑袋上,言冰突然眼神迷蒙起来,真的,这是一只松鼠,和她记忆中的那只简直一模一样,伸过手去接,却有一只修长漂亮的男人的手抢先一步将稀糖的竹签抓在手中。 白皙地都不象一只男人的手,言冰恨恨地想,相公的手要好看地多,宽大,掌心温厚,指节长而有力,眼前这只手,上好玉石雕刻的那样,白皙中透出皮肤本身的淡粉,指甲晶莹光泽,估摸着从来就没有干过任何一点点的粗重活。 “林公子喜欢就送给林公子好了。”言冰将铜子又扔进木头钱罐,双手一拍,“云哥儿,回家咯。” 云哥粘嗒嗒的手不管不顾地牵过去,糊了言冰一手心,言冰也顾不上了,只想快点离开他热腾腾的视线范围。 “云哥,你是管三家的小子?”林涪然站那里高声嚷道。 云哥停下来望着他,似乎有想起那天有这么个人在娘亲面前提过爹爹的名字,小子,小子是什么意思? 言冰冲他做一鬼脸,可爱得不行:“林公子,你错了,他是管三的闺女。” 硬撅撅的象把小刷子似的小辫子翘在后脑勺,浓眉毛,黑眼珠,嘴巴阔阔的,林涪冉仔细将云哥的脸瞧了又瞧,和管三象是从同一副模具中印出来再努力缩小三分之二,云哥,居然是个小女娃娃,他还真是看走眼了。 言冰牵住云哥,三步并做两步回去了,看背影,心情大好的模样,林涪冉习惯性摸一摸鼻梁,为什么聪慧机敏如他,每次见到这丫头就会出糗呢,嘴角拉开好大一抹玩味的笑容,果然,这个姓夏的丫头比他预料中的更加有趣,方才那个歪眼斜嘴的鬼脸,他可是拼命忍住才没有放肆大笑出声。 手艺人见他全身抖动,嘴角眼尾抽搐不停,吓得要起身扶他:“林公子,你没事吧,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我去林府帮你找人过来?” “不用,不用。”林涪冉挥一挥手,拒绝那人的好意。 轩辕镇,若大的地方,几乎每个人都认识他林涪冉,林家的产业之巨大,估计连林员外自己都无法掰过指头计算,每个人看到他差不多是同样的表情,讨好加上欢喜,以前曾经有人传言,哪一日见过林涪冉就等于见过了财神爷,与财神爷面对面哪个人又能不欢喜呢。 “林公子,我看我还是去林府跑一次,你老在这里坐一坐,我很快回来。”手艺人将手头工夫都匆匆放下,顺手将身后熬糖的小红炉按熄,只听得叮一声清脆,一锭银子扔在他摊前,白花花的银子,足有二两,那位林公子已经走远。 手艺人颤悠悠地捧起银子,放到嘴边咬一咬,足银,再对着自己的手臂咬上一大口,好痛,痛得他双脚原地乱跳,不是做梦,他真的见到了林公子,林财神爷,那个一直在轩辕镇流传的传言果然是十成十的真。 言冰和云哥回到家门口,云哥死活要把手里的糖吃干净才肯进去,言冰宠溺地冲着他笑,小孩子经常会有奇怪的想法,那就由着他吧,门前有一把竹制的长条板凳,平时太阳好的时候,管三婶会坐在上面拣菜。 两人一边一头,舒畅地双腿一伸,大摇大摆地坐下来。 “小冰姐姐,你猜今天娘亲会做什么给我们吃?”云哥把稀糖送到嘴里,喀嚓喀嚓,糖屑仆仆往下掉。 言冰闭起眼睛,使劲对着空气闻一闻:“很香,应该在炖鸡汤,而且是一只油花花的老母鸡。” 喀嚓喀嚓,“好象娘亲说今个爹爹会回来。”云哥继续消灭手中的半只“小狗狗”。 “我又闻到了春笋红烧肉的味道,浓郁扑鼻。”管三婶好大的手笔,平时不是最多只烧一个小荤,两个素菜的,基本言冰都把那几根能数得出来的细细肉丝省给云哥吃。 突然,言冰一拍大腿,叫道:“不行了,你娘亲居然在爆炒牛肉,云哥,糖吃完了没?” “吃完了。”两只手往衣服上胡乱擦擦。 “你娘亲估计将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买菜了,再不进去,都被你爹爹一个人包揽了,云哥,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