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寡妇门前(79)

段磬静静听完。

邢苑的过往,以前就如同一片漆黑的混沌。

她独自蹒跚而行,跌跌撞撞,遍体鳞伤。

段磬手中有一盏温暖的明灯,她走得越近,周身的黑雾就消褪地更快。

两个人彼此相互吸引。

总有一天,会得拨云见月。

“她怕是寻来,还有其他的事情,只是她不说,我不问罢了。”

邢苑说得大方,这些都是她曾经的过往。

段磬却是心疼了,再想到闵岳的行为举止,难怪她见到了,恨不得离开地远远,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她的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邢苑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总觉得她接下来,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扬州城里,任何的麻烦都由我来替你扛着。”

意思再明朗不过,无论对方是什么意图,他都会全心护其左右。

邢苑先是低垂了头,像是在想什么心事,良久才又望着他:“你心里就没一点芥蒂?”“有。”段磬再认真不过。

“下回要是再见到青衣候,便是他拿着同门的事儿说理,我也不会与他面子。”

“那时候,我年少无知。”

段磬有一句话藏住了,当时,为什么不是我先遇上你?

不过,即便遇上,她也还不是自由之身,正是经历了这样的千锤百炼,才成为这会儿眼前的邢苑,刚柔并济,不卑不亢。

她在自己命中注定的磨难中,渐渐长大。

如同是一颗落入深潭的种子,烂泥糊住口鼻,却依然拔枝而长,破出水面,绽放出馥郁芬芳的花朵。

段磬忍不住凑过去,闻了闻她的发顶。

幽香脉脉。

邢苑想要推开他,先忍不住笑起来:“这是要做什么?”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段磬突然文绉绉起来。

邢苑却很是受用,她太需要一个能够包容其繁琐过往的人。

每一次,她说到自己的经历,都以为段磬会拂袖而去。

然而,每一次,他露出的只有怜惜与不舍。

让她愈发地好奇,他的过往又是怎样的一方天地?

“我都不曾听你说过,你以前的事情。”

她开口问了。

段磬抬眼看了看她,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不会问的。”

“我不像好奇之人?”

“问了我的过往,就要对我的今后负责的。”

那语气,七分真,三分玩笑。

华无双说过,他是天机老人的关门弟子。

青衣候的师弟,闵岳的话虽然不曾点明,她也知道他留在扬州确是大材小用了。

与他一比,她不过是个井底之蛙的妇人。

如果,他的过往金碧辉煌,当着面说出来,反而显得是种炫耀。

邢苑笑了笑,也正儿八经地回道:“那么,我要再考虑清楚的。”

段磬笑着,居然直接将这个话题给抹开了。

邢苑也不是爱婆婆妈妈猜忌的,让青灵做了几个小菜,请段磬留饭。

“衙门里的事务可多?”

“在审两家一院的案子,老爷子突然过世,两个儿子要抢祖屋,被尹雀两边挑唆着,房子的归属还没判定,楚知州已经得了许多的好处。”

段磬喝了一盅酒:“不过,近来楚知州十分谨慎,听说顾瑀的案子虽然被其强行按下,刑狱司还是听到风动,要派人前来。”

邢苑替他斟酒:“顾瑀的案子不是已经了结了吗?”

“了结了,却还是多多少少牵扯到了许家,宫里头的眼线一重又一重,便是贵妃也没当得那么太平,有人要捧,必然有人要踩,如果被查出顾瑀与许家有牵扯,贵妃娘娘的脸面无光。”

顾瑀与贵妃的身世虽说是个秘密,然而,他既然能够知道,未必旁人就不得而知。

“你这样一说,那在宫里反而不如在民间过得舒心了,多少人还削尖了脑袋,想钻进去。”

“那里头,是这世间最黑暗,最龌龊的地方。”

段磬不知不觉中,已经喝了好几杯。

他的酒量很好,目光依然清醒。

邢苑取过酒壶,让青灵添酒。

“说得像是你在里面过过日子似的,若非当今皇上也没什么兄弟流落民间,没准我都会错以为你是王爷过惯了闲散日子,特意到民间来过过穷苦日子。”

段磬朗声而笑:“王爷?我哪里有那个福分,最苦生在帝王家,还是扬州这样好山好水的地方更适合我。”

邢苑陪他喝了一杯,外面拍门声惊天动地。

“邢家娘子,邢家娘子!”连哭带嚎的。

青灵都被惊动了:“是我娘。”

“必然是出了事情,还不快去开门。”

邢苑听到呼声中的凄厉,裘家婶子胆子素来不大,想要摸进来也是趁着她不在,才敢偷偷摸摸来。

青灵一开门,裘家婶子跌了进来,半身是血,糊开了。

“怎么回事?”

段磬一手一边,将邢苑和青灵护在身后,这血不是从她身上流淌出来,那便是在其他地方染的,这般湿润,出血的人就在附近。

“二丫头,你快同我回去,你爹要不行了。”裘家婶子一抹脸,血迹糊在半边脸上,看起来更加狰狞。

段磬一松手,青灵已经跑了出去。

邢苑跟在段磬身后。

裘家就在对面,平房,房门大开。

裘大明躺在地上,从肩膀而下,被斜斜砍了一刀,伤口极深,血肉模糊,整个人一抽一抽,已经失血过多,快晕厥了。

“先去请大夫来,青灵,你去!”段磬喝道,自己蹲下身,在他脉搏处搭了搭,脉息快得不行,跟着呼吸,急促而短,似乎随时一口气上不来就要咽气,“他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裘家婶子捂着脸,嘤嘤哭道。

“这是刀伤,谁下的手?”段磬又问道。

“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一头栽在地上,没说半个字。”

邢苑看了看裘大明的脸,血沫子从嘴角涌出来,刀伤伤及内脏,情况实在凶险。

“他这样子,这样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裘家婶子哭嚎着,“哪个杀千刀干的,这是要杀人啊!”

“是,这就是要杀人。”段磬将外衣脱下,撕开,将他连带肩膀的伤口都用力先扎起来,转头问邢苑,“村里有大夫吗?”

“有,不过是行脚的。”

“最好有止血的良药,你们照看着,我再去城里请人来看。”

裘家婶子一把拉住了段磬的裤腿:“你不能走,你要是走了,他又咽了气,可如何是好?”

“他的伤太重,必要用止血药。”

邢苑忽而对他使了个眼色,段磬顺着她的目光再看,从她的角度似乎看到了什么。

“左后腰。”

段磬的手一摸,掌心都是血,他觉得不对劲,又仔细摸了摸,从伤口处拔出一个黑漆漆的物件。

“你不知道是谁伤了他,总该知道他今天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