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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门前(7)

段磬莫名有些烦躁:“姚仵作怎么说都算是州衙的人,我如何能置之不理!”

“打都被打了,多一个人去看,没准他还觉得没面子,平日里他就同你有些不对付,别去了。”沈拓挤眉弄眼的,脚下生风,一会儿拐角不见了。

段磬失笑,被沈拓言中,姚仵作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想来也是,谁都想在知州面前多挣一点席位,都头和仵作,要么合作无间,要么就是两条心。

是谁会在这种时候,动了姚仵作,难不成是那件尚未断审的案件牵连?

段磬神色一紧,凶手至今尚未捉拿归案,楚知州催了两次,他已经给出了期限,十日内,十日内定会捉到凶手。

他没有想过,十日到,凶手未到,他该怎么办?

“段都头。”邢苑已经来了会儿,眼见着沈拓离开,又瞧着段磬发呆,她离得不远不近,又隔着他脸上的那把胡子,什么神情都被掩藏其中,不由明看。

段磬回了神,他要等的人已经来了。

邢苑穿得很素淡,不同前几次,收敛起媚态,倒是也有六七分良家妇的样子,她见段磬的眼神,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从一开始,他已经断定她是个不安分守已的,这种男人,性子执拗,认定了再要更改就难。

既然如此,她索性如他的愿,让他见着他想见的,省得多想多念多费神。

段磬眼见着邢苑的手掌探过来,按在他的小臂处,隔着一层衣料,她掌心的温度却像是直接熨烫上来,细腻而温热,令人辞不及防。

邢苑压根没打算放过他,一双眼直勾勾盯着段磬的神色,只要他露出一丁点儿不自在,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笑话他。

“三天到了。”

邢苑一时没反应过来。

“楚知州并没有提及起你的那五百贯钱。”段磬刻意忽视了小臂的触觉,他控制得很微妙。

“那又如何?”邢苑微微笑起来。

既然能够眼睛不眨地收了那一百贯,她已经料定会有这样的后续。

“楚知州当日这样轻易地开了口允诺你,你可曾许了什么给他?”段磬一直觉得楚知州是个好官,只是这案子上头,楚知州朝令夕改,叫人生疑。

☆、第五章: 朝令夕改(二)

邢苑的手,顺着那粗粝的衣料,缓缓移动了几寸,嗓子沉下来笑道:“奴家要是没自作多情的话,会以为段都头是特意在这里堵着奴家,等着奴家的。”

段磬第一次听她说话,就猜想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口音虽然已经练习得很熟练,有些字眼上头,却拖出些许的尾音,更像是江南一带的女子,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时,更加显得绵软而微微的挑逗,他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手臂从她的指尖中解救出来:“我确实在等你,因为你的借据在我这里,务必要完璧归赵的。”

邢苑被碰了个软钉子,不羞不恼,张开手指:“那就请段都头将借据还给奴家。”

“我只想问,你当日是否给了楚知州……”

段磬的话没有说话,因为沈拓正抬着人回来,他对邢苑做个稍等的手势,大步走过去,俯下头一看,用外衣和两条竹竿做了个临时担架,姚仵作团着身子一动不动躺在上头:“伤多重?”

“不会死人,都是外伤。”

“先送他进去。”

沈拓隔着段磬的肩膀往后看:“方才就瞧见了,还说着话呢,热络了没?”

段磬一巴掌拍在他胸口:“捣什么乱!”

邢苑很安静地等着,段磬特意解释两句,她听到姚仵作的时候,眸底未闪,被其捕捉在目。

“你们以前认识?”

邢苑抬起头来,多看了他一眼,分明是不悦了:“这是要审人吗,不如进州衙来审,岂非更好!”

段磬不明白,她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倒是尴尬起来。

邢苑咬着嘴唇,也不肯张口了。

僵持了会儿,段磬想想,两个人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回事,人来人往的,也不知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就算她是个寡妇,对她的名声也不太好。

“随我进去。”

他没有等着她回答,女人要是别扭起来,男人说破嘴皮子都不管用。

来个干脆的,邢苑反而没有多想,跟着他身后两步远,一前一后进了州衙。

“待会儿见了楚知州,你心里要有些分寸。”

“你觉得他不会还奴家那五百贯?”

段磬笑笑,嘴角藏在胡子里面,邢苑只看到他眼角带着一点笑意,闪过就不见了。

邢苑将那张借据拿捏在手,忽而揉成一团,再正经不过地问道:“段都头是个爽快人,不如给奴家一句爽利话。”

“你信我的?”段磬微微俯视,她扬着下巴看人,眼睛里带点灵气,真不像是个小寡妇。

“信!进了州衙,我就信!”

段磬听明白她的话,真是个聪明女人:“成,你信我就好,你去见一见楚知州,五百贯的事情就先别提了。”

“那什么时候提?”

“再等七天。”

邢苑真是善解人意,居然没有再多问,点点头,表示很明白段磬的意思:“那请带奴家去见楚知州就成。”

段磬心里头已经对她的行径刮目相看,快走到内堂门前,他猛地止步,扭头问她:“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三言两语的,就想唬弄过去?”

☆、第五章: 朝令夕改(三)

素手按胸,段磬一低头,邢苑的手撩拨在他的衣襟处,趁着他分神,已经脱身开了。

楚知州端坐正位,邢苑盈盈行礼,他的神色有些莫测,抬了抬手道:“不用多礼。”

“奴家是来谢过知州大人,为奴家的表弟洗脱了罪名,放其归家。”邢苑来之前就给端木虎拟好了关系层,一个村子,表里表亲很正常。

“原来那位是邢家娘子的表弟,他既然是清白的,本官当然不能冤枉了好人。”楚知州回答得一板一眼。

邢苑又多说几句客气话,楚知州尽管脸面带笑,却滴水不漏,丝毫没有要提起还钱之事,他不提,她也不多问。

临了,邢苑又殷殷切切地说了自己住的地方,若是哪一日楚知州经过九华村,务必来家中坐坐,好茶好饭地款待。

楚知州摸着山羊胡子,点头笑着应了。

邢苑这次告退,走到门边,楚知州忽然喊她留步,她缓缓转身,不急不躁。

“段都头如何没有送你进来?”

“段都头就在门外,他将奴家带进州衙的。”邢苑觉着楚知州始终在留意自己的反应,这只老狐狸,已经拿了一百贯,还要吞她那五百贯,贪财至此,要不是段都头两句奉劝的话,她一旦开了口,就是被撑在了架子上头,想下来就难。

她留了余地出来,也是为着自己。

出来,同段磬打个照面,他露出询问之色,她摇了摇头。

段磬浓眉皱起:“楚大人,平日并不会这般,如何这一次就?”

“怕是见奴家没有背景,没有撑腰的,能够将人放出已经是天大的造化来的,哪里真的还敢来讨要。”邢苑这时才想起来要问,“为何都头同奴家说,要七日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