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磬不是会去找女人麻烦的,他是在等她表态吗?
邢苑想一想,决定说个小谎。
大谎伤身,小谎怡情。
“阿贞的事情,不如等华老板回来,让他决断比较好。”
“你信得过,他会公正处理?”
“我不信他,但是我信你。”
邢苑说得很自然,很顺口。
段磬方才缓缓露出一丝笑容来,这是他回来以后,露出的第一丝笑容。
“那三个助其越狱的狱卒还有那个大夫,如何处理的?”
“这四个人可没有靠山,还算姚仵作有些私财,上缴了,换了些方便,其余三个都被发配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姚仵作被打了五十大板,逐出扬州。”
邢苑才算是听到件扬眉吐气的事情。
这辈子,应该不用再见到姚鲁明这个人了。
最好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别再见才好。
“事情解决地差不多,我也就不在你这里多叩扰了。”
段磬的一句话,让邢苑的笑容凝在嘴角。
她居然把这一茬事给忘记得一干二净。
段磬住在这里,是为了要保护她不受伤害,如今主凶已经落网,而且是不会再有翻身出来作恶的可能,段磬自然是要走的。
他一直是要脸面,要名声的人。
为了她,这样一个名声不好的女人,他付出良多。
她不能贪得无厌。
“段都头,你的住所还没修缮好。”
“我可以住衙门里。”
“两个大男人成天挤在一起,很是不妥。”沈拓苦着脸道。
段磬的作息很规矩,沈拓有时候晚上想出去逛逛,找些乐子,还要忌讳着被他牵着头皮,所以实在是不想与他共住。
“段都头。”这一次开口的居然是站在一边的青灵,“段都头急着住进来,是为了姐儿的安危,如今急着搬出去,还是为了姐儿的名声。”
段磬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嘴角松了些。
“其实,段都头住在这里,与姐儿也算不得孤男寡女,院子里头还住着我呢。”
沈拓恨不得与青灵一条心,连连称是:“段都头怎么着也要等自家的屋子修好了,才搬回去,要么,你先住在销金窟里头,反正华老板也不会为你伸手要钱。”
段磬斜眼一看,邢苑听到销金窟三个字的时候,脸色发沉,生怕沈拓的乌鸦嘴又信口开河,赶紧地答应:“也是,住在衙门里,诸多不便,那就等家中修好,再搬不迟,就是要叩扰多日了。”
邢苑果然对销金窟三个字甚为不满,看着沈拓也各种不顺眼,起身寻了个借口,就回屋休息去了。
沈拓还木知木觉地问:“邢家大姐的脸儿怎么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那不是你又说了不该说的!”段磬恨不得找根针,将他的嘴全都缝上才好。
“段都头身正不怕影子歪,我这两句话,还不是为了给你们打圆场。”
沈拓陪着笑,生怕段磬也动怒,草草地告退回去。
段磬想一想,站起身来,走到邢苑的屋门外,敲了两下:“你睡下了没?”
“睡了。”硬邦邦两个字。
“要是还没睡着,我同你说几句话。”段磬失笑道。
“已经做梦了。”邢苑说完这句,先噗哧笑出声来。
要是再矫情闹别扭,反而显得她太小气。
起身,懒洋洋地将门打开:“有话就站在这里说。”
“我要说的挺多,怕你站不动。”
“站不动,我坐着听。”
“得令!”段磬当真去搬了张椅子来“你坐着,听我说。”
邢苑都不好意思推辞,端端正正坐了下来。
“你酒醉的时候,说了许多话,我都仔细想过,我从来不曾觉得自己的名声会被你拖累了。”
邢苑吃了一惊,段磬说的是她酒醉的时候,她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今天能让顾瑀入套,其实不过是因为,我们做戏一半真来一半假,他从越狱那天起始,就密切注意你的动向。”
就像是苍蝇闻到了带血腥的气味,嗡嗡围绕,恨不得直接拍死。
“方才他说,要是他狠心上来就杀你,我该如何解救。”
邢苑明明记得他是斩钉截铁说过,他完全有把握救她,难道,只是敷衍?
“顾瑀的身手,只比我弱了一点点,如果他当真冲上来就下杀手,我没有十足十的把握。”
所以,蹲在窗下,屏息等待的时候,最是难熬。
提心吊胆,听着两个人对话中的每一个字。
邢苑撩拨起的水声,搅乱的绝对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心。
段磬说得很诚恳,缓缓在邢苑身边蹲下身来:“如果你因此受了伤,我想过,我会加倍偿还与你。”
“如果,我不幸丧命,你也不用内疚,没有你出手相救,我在暗室的时候,已经死了。”
邢苑会为了沈拓两句玩笑话动气,却不会因为这个郁郁。
在她想来,这是分开的两码事,不能相提并论。
“我没有对你说过,在暗室的时候,我努力支撑下去的动力是我始终相信你会来救我的。”
邢苑的声音很软很柔,眼底有一层梦幻的光晕。
或许,是她自欺欺人,为自己求生找一个借口。
然而,在最后昏迷的时分,她能够察觉到段磬的气息,很虚弱地探出手去。
手指相勾,她想着,要是再也不放手,也是一件美事。
段磬没有说话,脸上有种动容的神情。
邢苑的声音太柔软,却仿佛是在他心口狠狠地撞了一下。
很多日子了,很多日子,他没有尝试过这样的心悸。
那个人以后,那件事情以后,他甚至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动心的。
但是,邢苑已经不知不觉走近他的心里,驻扎而住,生了根,发了芽。
“其实,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邢苑轻轻笑了一声,毫无掩饰:“说出来,心里头很是舒服,倒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说完以后呢?”段磬问得很奇怪。
“说完以后,各自过各自的日子,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呗。”
邢苑一抬手,将手放在段磬的发顶,他的头发和她想的一样,稍嫌硬朗,微微扎手,就像是他刚正不阿的性子。
段磬任由她摸了两下,才抓住了那只手:“什么叫各自过各自的日子,你都不问问我的回应?”
“为什么要问?”
如果答应让人难受,那么还不如让它成为一个永远的谜。
段磬才要张口,邢苑的另一只手堵了上来,微凉的手指,抵在他的唇间。
“我是不是问过,你为什么留着胡子?”
段磬点了点头。
“你说是因为一个赌约,女人的直觉很奇怪,当时我就猜想,这个赌约与另一个女人有关,你定然是给自己个期限,如果你不能真正放下她,就不会刮去这犹如面具一般的胡子,你把自己的喜怒哀乐藏起来,也是因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