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要越说越远了。
邢苑刻意留心了段磬吃饭的样子,举手投足很是大方。
果然同旁边那个狼吞虎咽,往嘴里直扒白饭的沈拓截然不同。
青灵很懂规矩,从头至尾都在旁边添茶添饭。
段磬关切地又询问了青灵的身体状况。
青灵笑了笑道:“那一日,大火烧起来,姐儿把我藏在她的身子底下,我早就没事了。”
“青灵!”邢苑似乎不想多提。
段磬等吃过饭,收了桌子,拉着邢苑去了一角。
青灵喊上沈拓去刷碗。
邢苑不明所以然,抬起头来看着他:“段都头?”
段磬拉过她的左手,将她的手指很细心地摊开,一根一根摸过来。
邢苑被他摸得怪不好意思,见他样子很专注,也就没有开口想问。
“是这根食指,当天浓烟蒙眼,我连着拖出两个人,都不是你,险些要找不到你了,摸索着,碰到的就是你的这根手指,我当时就似抓到了救命稻草。”
柔软细腻,在他的指尖勾了勾。
等于勾住了他的魂魄。
差一些就错过了她,差一些就没有救回她。
段磬猛地将那根手指紧紧捏住。
邢苑心底委实感动,脸上却波澜不惊的样子。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话说反了。”
“没有说反,是我将你牵扯进来,那一日若非你听了沈拓的话,担忧我去许家不归,特意过来探我,他也不会在院中见到你。”
邢苑恍然,她也曾想过,那人到底是在哪里见到她,那时候,听对方的话,很清楚的表示,知道她是与段磬相识的。
原来,是那时候。
段磬怜惜她的脚,将她背负在背后。
一段路走得又平又稳,让她盼着能够走得远些更远些。
“段都头,事不宜迟,我这就随你去州衙。”
邢苑叮嘱青灵守家,将院门钥匙给她。
还是那匹黄骠马。
邢苑见段磬没有要共乘一骑的意思,先开了口。
“段都头这几天也劳顿了,不如将力气省下来,将恶徒彻底归案,绳之以法。”
段磬笑着答应,飞身上马。
沈拓单骑已经跑在前面,黄骠马不甘示弱,撒腿飞追。
“无论华无双说了什么,你都别记挂在心。”
在风里,邢苑听得段磬说了这样一句话。
她嗯一声,也不知他可曾听见。
又默默补了一句,有些话,虽然伤人,也是真话。
她确实是守寡之人,名声也不算好。
才算是住在十五里开外的九华村,小村庄的人比较朴实,好相处,那些人的眼神看着她,都带着各种追根问底。
要不是人前显示地泼辣,又有端木虎住在她的院中。
怕是更有难听不堪的话,传进她的耳中。
她也知道,那些村民都在背后说她与端木虎行的是那名不正言不顺的龌龊之举。
一个守寡的妇人,成天同个未成亲的健硕小子,牵牵扯扯,不干不净。
这几年,她也是亏了身边有那两个人照应着。
所以,他们要走的时候,她没有丝毫的埋怨,如果能够好聚好散,何乐而不为。
下马的时候,邢苑才想起来要问。
“姚鲁明又为何要自尽?”
他在大牢中明明住得如鱼得水,当初还出言威胁过他们。
况且他相助破了此案,段磬也应允过他,会减轻他的罪行。
怎么说想不开就想不开了,真是事出蹊跷。
“据狱卒回忆,当晚他不停地大喊大叫,却尽是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话语,随后,静默片刻,起身发力,对准墙角狠狠地就撞了上去。”
“当时,那人就关在他的隔间?”
“我也想过,会不会是顾瑀对他说了什么话,刺激到了他。”
“原来,那凶犯叫做顾瑀。”
邢苑没由来的,心口一疼,弯下身去。
段磬见她好生生说着话,骤然面露痛苦之色,一只手正抓住胸口衣襟,赶紧地出手搀扶:“你是不是伤得重,没有痊愈,我只顾着查案,却没考虑周全。”
邢苑摇摇头:“没事的,这感觉好生奇怪。”
☆、第三十七章: 越狱
州衙门口一片混乱。
段磬暗道不妙,预备将邢苑留在原地。
邢苑却快步走到他前面去了。
他低头一笑,这个女人,真是到哪里都不肯服输的。
已经留下过她一次,让她吃了暗亏,这都到了州衙,带着便是。
里头跌跌撞撞出来个衙役,见到段磬,眼睛都亮了。
“段都头,段都头来得正好。”
“出什么事情了?”
“大牢里出了岔子。”
段磬将他召回来:“那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找大夫,姚仵作发了病,闹得实在不像话了。”
“他又在搞什么猫腻?”
段磬让衙役先行,与邢苑走进了大牢。
狱卒急得满头大汗。
“姚仵作什么症状?”
“羊角风。”
“发病多久了?”
“一炷香时间,胡言乱语,用头不住撞墙,一开始哥几个还以为他是装腔作势,结果撞得一墙的鲜血,再不拖着,连脑浆子都快出来了。”
那么严重!
段磬一双利眼朝着内里望去:“今天几个人当值?”
“三个。”
“还有两个呢?”
“一个在里头照顾姚仵作,另一个出去报信,我留在门口接应。”
段磬不等他说完,飞步而入。
邢苑见他的脸色一变,就知道出了要紧的事情,那个狱卒还不识趣,拦在她面前。
“小娘子是来探谁的,哥哥带你过去便是。”
“她是我的人。”
段磬的声音传过来。
邢苑偷笑,那狱卒的脸色比锅底还黑,非但没调戏成良家妇人,还得罪了上官,以后有的他好看。
等她走到上一回见姚鲁明的地方,段磬立在原位,她跟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姚鲁明还在地上抽搐吐白沫,而他隔间,原本应该关着顾瑀的牢门,已经打开,里头空空如也。
顾瑀越狱了。
“小陈,人呢!”段磬喝问道。
“人在这里,都快断气了。”那衙役木知木觉,根本没反应过来。
“我是问你隔壁关着的那个重刑犯呢!”
“不是关着吗,还能长了翅膀飞出去?”小陈走出来,嘴巴张得老大。
当下也顾不得羊角风,也顾不得姚仵作,急得原地打转转。
“段都头,这可如何是好,我真的没见着他几时逃跑的,锁呢,镣铐呢!”
段磬缓步走到牢门边,门锁大开,再走进去些,镣铐摔在一边。
他皱了皱眉,回头看了邢苑一眼。
外头那个又火急火燎地跑进来:“大夫请来了,大夫才算是来了。”
段磬一把拉住邢苑,沉声道:“我们先出去。”
邢苑见这里乱成一片,知道段磬也需要静静想一想。
段磬在大夫擦肩而过之时,忽然又回到姚鲁明身边,蹲下看了片刻,才拍了拍小陈的肩膀:“先把这个照顾好,别跑了一个,又死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