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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门前(4)

邢苑的脸孔,一路发黑,段磬只当是没看见,一个女人家当了寡妇,他不介意,只是女人多事就麻烦,特别是自以为是的。

“你在此处稍等,我去回禀了知州大人。”段磬见邢苑的样子,不像是头回上官家,忍不住问了句,“你来过?”

邢苑摇了摇头:“谁没事来州衙,又不是好地方。”

有句话,她咽了下去,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段磬进了内堂,邢苑站在门边干等,迎面过来个黑衣男子,快走到身前时,突然咦了一声,邢苑抬眼看他,他居然就地站着,只管盯着她的脸,不迈腿了。

邢苑闻到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味,绝对让人觉得不舒服,她想要避开,又怕见不到知州,正尴尬着,段磬已经出来,似乎很随意地往她身前一站,他的体格大,将她大半个人都给遮住了:“姚仵作可是又查出了什么新进展?”

邢苑将仵作两个字在嘴巴里翻了两下,才晃过神来,仵作不就是查验死人的,她闻到的味道,应该就是死人的味道。

“在下已经说过,那位商客死于利器,一刀致命,哪里还来的新进展。”姚仵作的嗓子沉沉,“倒是段都头一大早的,带了这样美貌的小娘子来见大人,不知是为何?”

☆、第三章: 狐狸精(一)

邢苑实在不想让个仵作在一大清早的对自己评头论足,闭紧了嘴,一个字都不说。

段磬很是满意她的反应,直接草草几句话,将姚仵作给挡开了,等人走了,一回身,果不其然,见到张煞白的小脸,桃红的胭脂都白抹了。

“知州大人说了,让你进去回话。”

邢苑抬起手来,在发鬓处,用手指轻轻一抹,整个人又缓过气来:“奴家还请段都头留步。”

“你要独自进去?”

“是,奴家觉得有些话,段都头在场,委实不便。”邢苑不等他回答,腰肢一扭,婷婷袅袅地往里走。

段磬瞪了那背影片刻,又不恼了,背脊往墙上一靠。

楚知州没想到段都头带来的那个人证寡妇长得这般好,一眨眼的功夫,杏眼桃腮的艳容就在面前。

“奴家邢氏见过知州大人,见过青天大老爷。”邢苑不等楚知州开口,先盈盈俯身,跪了下去。

楚知州赶紧走过两步要去搀扶,口中只说不必大礼,目光落在她后腰的婀娜曲线处,有些发怔,都是嫁了人的妇人,那腰肢如何纤细若此,似乎只要轻轻使力,就能折断。

邢苑才顺着楚知州的手势,缓缓起身,抬起头时,双眸含泪,一副楚楚之姿。

楚知州好耐心地听她将如何好心借了五百贯给同村的端木虎,又如何在两位官差查案时将借据出示,随后一整晚心急如焚不得安眠,不得不一大清早,徒步走了十五里路,才求到州衙门前,盼着父母官为其做主,将借出的五百贯尽数取回。

她说一句,用手背拭一下眼角,完全是副没有着落主张的弱女子之态。

楚知州好声好气地劝慰她几句,又问清楚那五百贯可有什么印戳记号,才方便让人调查。

邢苑想一想,抽抽嗒嗒地说道:“不瞒大老爷的话,奴家的这些年,也是亡故的夫君留下,奴家一时贪心,想着端木虎应允的两分利钱,五百贯的穿钱线皆有大红的绒线,城里拢香斋的货色,大老爷有心,请验明正身。”

楚知州当机立断,立时起身走到门前,将段磬唤到身前,让他速速去查看五百贯的穿钱线。

段磬得了令,脚下走得飞快,脸上在笑,心里发苦,他在州衙任职多日,在顶头上司面前,好话说了一箩筐,都比不上美貌女子的两滴泪珠子,瞧楚知州的神情,就差要掏出帕子,亲自替苦主擦眼泪了。

难怪九华村的村长一提起邢寡妇,恨不得要在她背后贴一张纸条,上书三个大字。

狐狸精。

线索明确,段磬做事干脆,他亲自去库房提取那五百贯,又让沈拓跑腿,将拢香斋的掌柜请过来,两厢一核对,正如邢苑所言,端木虎经手的五百贯,正是红绒线所穿,一串不差。

一上午兜兜转转下来,段磬双手都累得抬不起来,邢苑却坐在楚知州的偏手,案几一杯热茶,好生悠哉。

楚知州听得结果,双眉先是一皱,才缓缓展开:“如此说来,杀那商客的必是其他凶手,既然人证物证俱在,也不能冤枉了好人,且将端木虎从大牢中提出,遣返回村,要是还有案情需要,必须随传随到,至于那五百贯钱,邢家娘子再等上一等,三日内,必然奉还原主。”

☆、第三章: 狐狸精(二)

邢苑对这个结果甚是满意,对楚知州谢了又谢,高帽子戴得人都晕乎,这才笑吟吟地退身而出,一转身,见到段磬,脸孔又拉下来。

段磬站着看她,也不出声,等了片刻,才听她支吾着谢了一句,他想要作弄她两句,又觉得没意思,正色提醒道:“五百贯不是小数目,知州说了三天,未必真的就是三天。”

邢苑没有顶嘴,多问了一句:“那端木虎什么时候能出来?”

“人就不用担心,黄昏前必然就能回村了。”段磬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你倒是关心他。”

邢苑停下脚步,眼角上挑斜斜而望:“段都头就这般好奇奴家的事儿,那么奴家倒是要好好与都头细细来说,奴家与那端木虎相识多年,有些理不清剪还乱的干系,不知都头可有那闲情逸致,陪着奴家说话。”

“有这功夫,我还是先去大牢一次,把人给放出来,回头再等着你来谢我。”段磬好人做到底,将她带出州衙,没有其他闲话,掉头就走。

邢苑咬了咬嘴唇,扬声问道:“都是我自己出的主意,做的功夫,为什么还要谢你?”

段磬不曾回答,健步如飞,转个身就不见了人影。

邢苑半弯身,隔着裙子揉了揉膝盖,天一亮就从家里头往外赶,足足走了十五里地,这会儿要她再原路走回去,怕是脚底都能生出血泡,她眼珠子一转,索性在州衙门前又等了会儿,等着那个沈拓出来。

果不其然,沈拓没多时就出现在眼前,见到她不曾离开,倒是吃了一惊:“段都头没有送邢家大姐回去?”

真正是个笑话了,他能有这片好心?

邢苑腹诽了一句,嘴角是挂着笑的:“段都头以公事为重,去了大牢提人,奴家如何能耽误他的时间。”

“这九华村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大姐这样子走回去,怕是天色都黑了。”沈拓抓了抓后脑勺,“要不,我替大姐雇辆车,大姐若是没有带着银钱,我先垫付了便是。”

“那就多谢官差小哥了。”邢苑几句话,省下诸多力气,笑眯眯地瞅着沈拓,沈拓年纪小,脸皮薄,被那双盈盈秋波这般注目,耳根子后面都火辣辣的,脚底抹油似的开溜。

邢苑唇角的笑意稍微收拢,听得有人站在身后,不阴不阳地咳嗽了一声,她顿时后背僵硬,一动不动,盼着那人别在她身上留心太久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