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对邢苑起的那一点星火,还来不及燎原,就被这劈头带脸的给浇灭了。
邢苑缓过神,再出来,不过是迟了两步,段磬已经活生生被端木虎给气走了。
她想要唤住段磬,端木虎却是脸上一喜:“姐,那个混蛋没监禁你啊,你有没有事,伤着没,他吃你豆腐没?”
一长串的句子,邢苑就觉得眼角一个劲地跳。
再放眼望去,邻居家一盏一盏的灯都点亮起来。
这里不是九华村,她已经破罐子破摔,不怕旁人念叨,就算对门家的那个丫头再飞白眼,她也可以装作看不见。
这里是段磬的住所,他的一片好心,就差直接拿去喂狗了。
邢苑几乎想都没想,挥手给了端木虎一嘴巴。
挂啦松脆,啪地一声。
响的几乎能够听到回音。
端木虎当场被打傻了。
那些看热闹的,也赶紧地把脑袋给自动缩回去了。
“我是州衙重案的人证,你懂不懂,人证,楚知州将我安插在这里才最安全,你懂不懂!”邢苑的声音不大,却有种让人竖起耳朵想一听究竟的媚劲儿。
“姐,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端木虎皮糙肉厚,其实邢苑也打不疼他,就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听不懂,你喊什么喊,要是恶人来了,这里的人一个都跑不掉。”邢苑说得更带劲了。
砰砰砰的关门声,接踵而来。
邢苑听着架势差不多,才一扯端木虎的袖子:“你给我进来。”
端木虎跌跌撞撞跟着,生怕邢苑再动气,陪着小心问:“姐,他真没对你那个?”
“他是为了救我,不是为了睡我。”
邢苑几乎能够想象地出,段磬走的时候,带着种什么样的心态。
这是遇到白眼狼了,以后谁还敢对她好,屎盆子扣头上,都比遇上她这个灾星要好。
“你怎么会来这里找我?”
“那边抓我的人,今晚突然把我放了,说是你被段都头软禁,让我带你回去。”
邢苑冷笑,闵岳在段磬面前吃了闷亏,才想出这么个馊哄哄的点子。
偏生,端木虎这个愣头青,被人一骗就上当。
“那我是不是得罪段都头了?”
才算是反应过来了。
“我们走,回九华村,别在这里给人添麻烦,添堵了。”邢苑看一眼段磬送她的衣物,“你给我把这些全部背着带走,一件都不准少。”
☆、第十五章: 不甘心(一)
两天以后。
沈拓来了一次九华村,敲开邢苑的院门,将五百贯钱,一文不少地如数交还。
邢苑让简妈收下钱,迟疑片刻才问:“段都头怎么没来?”
沈拓冷眼看着她,他也是那天晚上以后,才知道段都头竟然将这个祸水安置在家中。
这倒也罢了,结果还招惹来不三不四的男人,大半夜在段都头家中大呼小叫,什么污言秽语都出来。
段都头没有多余的话,不过街坊那些指指点点,已经传到楚知州耳朵里。
楚知州特意将他招到跟前去问话。
具体问了什么,沈拓不敢问,不过,段都头近来话语少了很多。
实在是,让人看不过去。
邢苑见沈拓不似从前笑脸相迎的样子,约摸猜到了。
“是不是,我借住的事情给他带了麻烦?”
“他都没说,我不好替他说。”
他的态度已经说明太多,邢苑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好。
“那就替我谢谢段都头。”
“好,我会转达。”
“还有……”邢苑站起身,取出一小包物什,“这个帮我带给他,原本应该当面谢他的,既然给他带来这么多不便,我想,我还是不出现为好。”
沈拓接过来,嗯一声,想想又不甘心:“你就没打算真和他好?”
邢苑一怔。
“他是个很好的人,你就没看上他?”
邢苑发呆。
“你别看他一把胡子啥的,其实,其实……”
端木虎正从外头回来,一阵旋风似的:“怎么衙门里头又来人了,不是案子都结了吗?”
邢苑恨不得用缝衣针把这张臭嘴给彻底缝起来。
果然,沈拓讪笑着摸把后脑勺:“是我多嘴了,看邢家大姐的样子,也不像是能得空的,我们家段都头是要找个全心全意对他好的。”
这句话,确实损得厉害。
沈拓也不等邢苑开口,皱着眉,从端木虎身边,扬长而去。
端木虎还木知木觉地瞪他两眼:“一个衙役,神气什么!”
连简妈都看不过去,啐了他一口:“你能少两句话吗?”
端木虎一扭头,邢苑的脸色都发黑,眼神里面带刀子,盯着他看。
“姐,你这是生哪门子的气,是不是刚才那个给你气受,没关系,回头我……”
“简妈,把这个杀千刀的给我轰出去,这几天都不准他进我们家的院门!”邢苑的火气蹭蹭蹭,好不容易从沈拓嘴里听到一丝半点的消息,硬生生就被人给搅了。
上一次,那嘴巴,打得不够狠,他就没长个教训。
简妈得了口令,拿起门背后的笤帚,冲着端木虎没头没脸地抽了几下:“让你嘴贱,让你多话,让你闯祸。”
端木虎被打得嗷嗷叫,满屋子乱窜。
一时间,鸡飞狗跳的。
邢苑的脑袋都快涨开了。
“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教训过了,还是得办正事,七爷那里,都多久没去走动走动了。”简妈放下笤帚,提点了两句。
邢苑瞄了一眼端木虎,是啊,该办正事,她近来过得太倦怠,居然真把自己当闲人了。
☆、第十五章: 不甘心(二)
邢苑让简妈收拾出一千贯钱,交给端木虎,让他跟着过去。
端木虎每次都只能到门房,将银钱交给门房的老头,随即有人过来沏茶,让他坐着喝,邢苑单独进了那个院子。
他只听简妈说过,那个人是七爷,究竟长什么样子,多大年纪,却不曾知晓。
邢苑进了内堂,在门外候着,自然有人进去通报。
她在此处一向小心谨慎,连脑袋都压得很低,不敢多说半个字。
“进来。”
她听得那一声,才敢小心翼翼跨进门去。
“七爷。”
“坐。”
“这个月的一千贯已经交上去了。”
“晚了三天。”
“家中,出了点事情。”
七爷正挽起袖子,在盆中洗手,十指纤纤玉笋似的,她抬起头来,看着邢苑,笑了笑道:“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七爷是个年近三十的美妇人,却穿着男人的衣服,头发挽起,束一支毫无瑕疵的羊脂白玉簪子,看起来很是英气。
邢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七爷,轻嗯了一声,没多的话,依旧垂着头。
“我一向喜欢你,是因为你很聪明,学什么都一点就透,这几年,你的那条线也帮我赚了不少的钱。”七爷在丝巾上,将手指拭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