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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路撒冷的四季(60)+番外

白昼亮的很透,远处是碧蓝的天。她躺在怀里,柔软无力,一缕阳光正投在脸上。平日疲惫的时候,也会这么沉沉的睡,病中,也这样躺在他怀里。

很平静,也,太过平静。

以为看错了,慌乱的掀开衣物,确认嘴角残留的血迹。像是草率擦拭过,留下一片晕开的血色,衬着一片死白。

擦去嘴角的血,收紧怀抱,不许她这么吓人。

“非非……”

睡得比以往都安详,依偎在他怀里,一只手从身前垂落。

叮铃铃,是腕上的铃。

“非非……”

凑近,亲吻,唇上没有颜色,一点点冰冷。

“非非……”

那只小瓷猫在笑,她躺在怀里却不笑,嘴角的血,竟然擦不干净……

71

从没想到会伤得这么重,听过医生的报告,一拳差点儿捶在墙上。

直接外力所至的骨折,断端向内移位,几个月前受过伤的肋骨刺破了血管、胸膜,险些插到肺里,创伤性血胸引起长时间休克,至少有十个小时了。

医学术语,心里滴血。

以为她只是累了害怕了,手术室的大门开启的一刻,才了解自己的恐惧和疲惫。穿刺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但心里似乎少了什么。

那以后漫长的昏睡期,每次疼得太厉害,她总是皱紧眉在睡梦里呻吟,也叫过他的名字。醒的时间少得可怜,连续的阻滞治疗都为了缓解胸部的伤势。

治疗方案是他首肯的,宁可她睡着,感觉不到痛苦。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她的安危重要,他已经向使馆告假,暂缓代办处的一切工作。

坐在病房里,手里是刚刚送到的文件,无法专心,不时抬头看看床边的仪器和点滴。

两天前第一次睁开眼是在半夜,说不了话,只是眨眨眼睛,看到他就哭了。眼泪流到发根里,嘴唇上一片白,轻轻嗫嚅,想叫他。

眼睛酸涩到无法控制,以为是错觉,看她想移动,赶过去制止。

“不动,非非。”扶住肩,就看见她掉眼泪。

“一定很疼,我知道,别哭。”

心里和她一样疼,站在窗边反复看那张断骨的胸片,推测那天下午发生的可怕事情。如今她醒了,眼神躲闪,仍然不安。

差点儿就失去了,一想到这儿,额角涨疼,握拳努力克制情绪,依然很难。

“睡吧,睡了就不疼了。”唇压在她额头上,醒了就好了,也没有病发症的迹象,实在是幸运。

想说话,再看看他,可眼睛上是黑黑的影子,睁不开。脑子里依然晕眩。

他的声音在耳边移动,手伸到被里暖着她的手,十指绞缠。

“睡吧,我在。”也许太累了,眼泪还没干,听了他的话,很快就睡着了。之后断断续续、醒醒睡睡,知道他一直在,胸口沉重的疼痛最强烈的时候,就反手抓着他。

Itzhak留在旧城探问事情经过,汇报的不是很清楚。那两个孩子,已经成了他们留意的对象。她还不能说话,偶尔从噩梦里惊醒,呼吸很急促。

即使意识恢复了七八成,他也什么没问,只是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睡着,等着下次醒来。

小手还是凉,指尖总是神经质的抽搐,睡着了也不踏实。几天了,脸色还缓不过来,苍白如纸,发丝凌乱铺在枕上,人更显瘦弱。

想到在柜子里找到她的时刻,心又收紧了。反复触摸着幸运的小瓷猫,手腕比以往还纤细,手链松松的挂着,小心的抬起,摸索着手背上注射留下的痕迹。

医生说不能太心急,这次的伤需要慢慢静养。她已经很幸运,没有开放性外伤,否则耽误那么长时间,会有生命危险。

真的幸运吗?一点感觉不出来。如果不来这里,这些无妄之灾,该是一辈子也不会遭受的!

心情复杂,好在大家心照不宣,给了很多独处的空间,不需要刻意隐瞒什么。这几天一直能在病房里处理公事,不用和她分开。

偶尔雅丽和Samir会来换他休息,离开的时候,心也悬在医院。所以,宁可困乏时在走廊里走走,冷水浇浇头。也许很快她又会醒了,这么想着,就坚持下来了。

手术后第四天,庄非才真正醒过来,说了第一句话。

脸垂在肩侧,看清了窗前的背影。那时候想打电话找他,可手机摔飞了,自己又动不了。不争气的想哭,然后就是痛彻心肺的一击。

比起上次受伤,已经坚强了很多,可还是害怕。

四天没有说过话,嗓子干涩嘶哑,试了好久,才勉强发出几个音节。

“让……”

他回身很急,俯下身才看真切,发觉他也憔悴了。眼睛下面是青的,衬衫不是以往平整笔挺的样子,皱皱巴巴,草草挽到臂上。

额上很温柔的碰触,他脸上线条僵硬紧绷,又勉强笑了笑。

“我在……疼得厉害吗?”

身上像压了什么,很重很沉。四肢酸软疼痛,好久没有动过,感觉都是麻的。可看他撑在床边,出事后第一次感觉踏实。

心里柔软的感觉被开启,盖过了恐惧惊慌,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背上一处疼得特别厉害,又不想让他知道,她其实很疼,浑身都疼死了。

凑近又问了一次,话到一半,指尖就沾到了眼泪。

眨眨眼睛不想哭的,怕他担心。摇了摇头骗自己,可眼睛的水气反而重了。手放在枕边,想换换姿势,使不上力气。胸口裹着层层的纱布,还是清楚的被疼痛折磨着,每一下呼吸胸口都要撕裂一样。

忍了半天,看着他眼睛里满满的关切,委屈了。

几乎是哭出来,“疼……”

终于能告诉他了,那时候特别害怕,只想他快些来。躺在冰冷的大理石路上,不知道下一秒还会发生什么。

亲吻枕边那只小手。每根手指,手背的针孔,纤细的手腕,再从臂窝里抬起头,他的眼睛也红了。

“以后不会了,咱们再不去了!不许哭,胸口又受伤了。”

看着他难过的样子,勉强抬起手,本想拍拍他的头,却垂在肩上。

“孔融……不哭。”

抓着肩上的小手一次次亲吻,心里又疼又柔软。

“非非最勇敢,什么都不想,好好养伤。”

抽抽泣泣,想说什么,又说不清。他在就好了,即使不说,他也一定能明白。

不能拥抱,只好俯身把她圈在怀里。肩上的衬衫湿了,衬衫的袖口,冰凉的小手顽固的抓着。

白色的病服在怀里发抖,只好给她讲故事,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大哥和亦诗的事情,说着能想到的所有快乐的故事。

再分开,她已经累得睡了,手还拉着他的袖子不放。

纤细的小臂垂在病服外,白皙的皮肤下是她的血脉。鼻尖上的泪珠还没干,嘴角已经安心的翘起来。

袖口拢住,贴在自己脸上,血液里有一种温暖,看着她沉睡的脸庞,移不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