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耶路撒冷的四季(59)+番外

夜深了,只留下Itzhak,安排其他人回去休息。靠在坑洼的大理石墙边,听着院子的动静,想着最后一次见面时她的样子。

“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Itzhak坐在石板路边,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声音里充满悔恨。

让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口袋里,找到那只拴在钥匙扣上的小瓷猫。

后悔了,把她卷到整个任务里。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也像是要对她说。

“我错了。”,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就这样在巷子里站了整整一夜,黎明微弱的光线里,忽然听到门板有声音。

Itzhak从梦里惊醒,一下子站起身,让微微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努力看清眼前的老妇人。她年迈的眼睛边流露着同情和感激,也有吃惊和犹豫。

愣了一下,转身又回到房里。不一会儿,她带着小男孩一起走到门口。

Itzhak刚要上前,被让一把死死拦住。

那孩子手里的,是庄非的书包……

70

蹲下身,接过男孩手里的书包,仔细端详。熟悉的纹路,很淡雅的色彩,是她发第一个月薪水时买的。提着总是一甩一甩,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从巷子一端飞奔而来。

手指停在断裂的肩带处,心里的不安加剧。粗暴狰狞的裂痕,横过整个断面,一定是拼尽全力挣扎过。

再继续,侧面的布纹里,找到一两滴已干透的小血点儿。

“在哪儿捡到的?”Itzhak沉不住气,声音太急躁,把男孩吓得退到老妇人身后不肯露脸。

及时制止,心里已经乱了,必须镇定下来。

“昨天的姐姐在哪儿,她还好吗?”

声音很缓,克制着不安,看着男孩探出头,又躲了回去。

“不用怕,叔叔不会告诉别人。”说完,真的蹲在一边等待。

妇人腿边的小手终于慢慢移动,棕黑的眼睛,胆怯而不安,嗫嚅的说出了一个名字。

身后的动作太猛,差点被门边的大理石绊倒,Itzhak已经冲了出去,自己却还在这里,希望从孩子嘴里得到更多线索。

“带我去好吗?”握紧断裂处的织物,从手疼到心里。

安静的等待,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男孩终于肯从老妇人身后走出来。

垂着头,躲避他的眼神,男孩拉着老人的手不时回下头,向着巷子的尽头走。路过那家每次碰头的客栈,清晨的白日里,街道依然寂静无声,那盏油灯熄灭了,几个裹在黑袍中的陌生人匆匆而过。

又回到了苦路上,看着影影绰绰的黑色,似乎又走回受难的年代。担忧,也第一次知道害怕的滋味。

Itzhak从巷尾匆匆跑回来,一脸挫败摇了摇头。

昨天已经找过太多次了,盲目只会再一次失去目标,必须让这孩子带路。

跟在他身后,一步步接近巷子中段,一处取水的凹陷处,巷子在这里分出了岔口,井后竟然有条细小的石板路,走不几步,到了路的尽头,一扇只剩一半的大门。

男孩停下来,指了指门里,再不说话,脸又埋到老人身后。

心提到嗓子眼,看了眼Itzhak。

走进大门,到处是大理石残断的痕迹,破旧的屋子一半被各种大纸盒占着,里面盛着应季的水果。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正把盒子从屋里搬到院中间。

“请问,昨天下午,你见到一个亚洲女孩没有,这么高,短头发。”Itzhak还没走过去,男孩已经警惕的察觉,抱着箱子退了一大步。

看样子,只是个老城卖水果的普通少年,可眼睛里又有种说不出的成熟,是家境使然吗?

少年顿了下,低下头继续抬箱子。

“我们找到她的手机和书包了,隔壁巷子那个男孩给我们指的路,我是她的家人,只想带她回去,别的都不重要,不会找你麻烦的。”口气很诚恳,希望他能相信。

少年终于停下来,放下手里的箱子,拍拍尘土,抬起手开始比划。

他是哑巴!

错综复杂的手势很快,完全看不懂,但他眼神坚定,想告诉他们什么。

“现在我不想知道发生什么,只想带她回家,能给我们带路吗?”

打断他的手语,掏出几张钞票放在身旁的水果箱上,“谢谢你……帮过她。”

少年沉默了,思索片刻,跨过纸箱往门外走。一路,一直把他们带回苦路尽头的旅馆。

站在门口,望着熟悉的木门,回头又确认,少年只是点了点头。

留下Itzhak在门口,独自进去,前台的犹太女人看到他,脸色微变。递上二楼的房门钥匙,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

熟悉的楼梯,熟悉的房门,以为够冷静了,可脚步缓慢,挂着残旧的门牌,是每次碰头的房间。钥匙在孔里转动,房门开了。

一样的房间,干净整齐,却好像很久没人来过。透过门外的阳光,观察着整个房间,与第一天来耶路撒冷时没有分别。他站在窗边,她坐在角落的沙发里,现在,这里空荡荡的。

她在吗?

站在门口,再一次制止慌乱,辨别着房间里的细微变化。终于,目光焦灼在床角的一处皱褶。像是被重物悬垂,扭曲的坠向一边。

大步奔过去,窗与床头柜的空隙里,以为会看到的并不存在。蹲下身仔细检查,被角有被拉扯过的痕迹,沾染了淡淡的灰尘。那片地板上,隐约有两点深色的污渍。

第二次,指尖染到淡淡的红色。又一次证实,有人受伤了。

是她吗?

搜索着房间的每个角落,什么也没找到,最后停在落地的衣柜前面。拉住扶手,手心里出汗了。希望找到她,又害怕见她受伤。

上次她在怀里哭的样子,以为挫折伤痛只有那些了,没想到危险这么快又降临。后悔了,把她卷进来,又不能保护她。

下一刻猛然拉开了柜门。

昏暗的空间,瘦弱的蜷缩着身子,显得更无依。胸口的衣服纠缠在一起,也许很累了,眉头紧紧皱着,陷入睡眠。

突然想起汽车驶出特拉维夫,她趴在车窗上睡着时的样子,纯净的脸庞上写着无知,然后是航班上接过翻译完的文稿,她在黎明的光里睡了。那时也如此平静,安详。

“非……非……”声音颤抖,竟然费力才叫出两个字。手臂伸过去,又不敢急于碰她,“非非!”

心疼到急躁,把她牢牢托起,从藏身的衣柜里抱出来,甚至不肯放到床上。

胸怀终于被填满,松了口气。她会很好的,只是遇到危险躲了一夜,现在睡了。这么告诉自己冷静,终于让她在床上平躺好。

想叫她确认,又不忍吵醒。抚平胸前的衣服,看到空着的扣袢,想起撕裂的书包背带。眉头锁起来,觉得哪里不对。

顾不上在这里思考,只想带着她马上离开。打电话叫车,下楼时留下Itzhak在旅馆了解情况。

坐到车里,一刻没有放开过。外套包裹的很好,却总觉得遗漏了什么。车开过Itzhak身边,那个指路的少年也远远站在路口。本想告诉司机回饭店,开口,又突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