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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人房or双人房(出书版)(80)

“你......”她语塞,腹部隐隐疼得弯下腰去。

当晚,在医院验出她怀孕三周,有先兆流产的症状,所有的争吵才平息下去。

但情况并未好转,经过短暂的喜悦,他们又重新跌回彼此怀疑的深渊里,纪安永成了他们之间的裂痕,无法愈合。

哪怕她有孕在身,他们还会不时的误解冷战。他忍着脾气,私下里试着了解实情,但对她和娟娟所说的又很难相信。

怀孕数周,旧事重提,就因为他看到她在翻一本《泰戈尔诗集》。他只要求她说一句“我错了,不该去送他”,并不想吵。可她就不肯说,最后逼

急了,抱着头毫无理智地喊:“是,我是跟他在一起了,是那晚我一直跟他在一起,我一直喜欢他行了吗,施永道!”

她的话像无数根尖锐的针扎进他心窝里,他砸碎了花瓶摔门离开,她同样受了刺激,胎儿没再长大,当晚便离开了母体。

所有积怨到达了顶点,他们也都崩溃了。

他抱着她毫无意识的身体默默流泪,亲眼目睹孩子一点点流失。她的痛苦可想而知,他的一点也不少。

她变得冷漠,漠视他的存在,漠视他的歉疚,漠视他付出所有弥补的努力。

这成了这段婚姻最终的转折点,他们度过了有生以来最艰难的两个星期,所有迟来的道歉谅解都没起到作用。

表面上平静的哀伤之后,是渐行渐远的距离,他被迫搬离了卧室,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过起了陌生人一般的日子。

她常常一个人发呆,即使在他视线里,他也走不进她的世界。他示好,做家务,但她空空的眼眸里,根本没有他的存在。

这样的状况下,纪安永成了一个死结,不提可以互不干涉勉强维持下去,提及就是另一番更剧烈的争吵。每次都不为彼此伤害,可达到的目的却是让对方进一步受伤。

他们只有刻意回避孩子的话题,谁也不去触碰,因为想起都会分外懊悔。如果有了孩子,也许后面很多争执都能化解,但事事不可扭转,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他们之间的裂痕在与日加深与误解中不断扩大。

她在朋友面前不再掩饰千疮百孔的婚姻,他几次亲耳听她讲过“我再也受不了”。

也许如此将就生活下去确实是一种莫大的折磨,当分手成为吵架中时常挂在嘴边的词,普华也不再吝于提及“离婚”,永道从暴怒发疯的狮子变成丧家之犬般沉默寡言,他也累了,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了,对普华一点效果都没有。他们之间的根基动摇了,很多年形成的感情碎成一片片剥落下坠,只剩下一个空架子。

任何忍耐都有临界点,最后一次吵得近乎歇斯底里,他发疯似的执念在那一夜,她不在一连嚷了多少遍“那天我和他在一起!我要离婚!”他抱紧她的手终于松开了,任她哭了一夜。

站着抽了一晚的烟,他思考着她的话冷静下来。从失去孩子以后,他们貌合神离,没有一刻是真正幸福的。与其这样下去两个人痛苦,不如给她她要的自由。

熄了烟蒂他转过身问她最后一句话:“你是不是一直喜欢他?”

她没有否认。

天明后他从家里离开,压在烟灰缸下一张字条,上面写着:离吧,我同意。

办完了离婚手续,两个人在民政局铁栅栏里站了一下,永道摸出车钥匙,低头翻了一阵找出一和名片递给普华,出门向左,没说再见,也没回头。名片上是他的新电话号码。

普华习惯了跟着他过去,迈了一步才意识到要停下来,目送着车开走。她思忖着未来的日子,和包里刚刚盖章的本子,独自向右转,经过门岗压低了头。

他们就这样结束了不到两年的婚姻关系。

她从民政局回了爸爸家里,进屋空腹喝水,踢掉鞋子,进了房间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一双旧鞋子,竟能把脚趾下面磨出拇指大小的水泡。她找了缝纫机里的针,在嘴里含了含把泡挑破。水流出来,除了一丝丝疼,还有血淋淋的痛快,把针放下,她任伤口敞着,和衣再次躺平,望着窗帘上淡色的花纹。

很多东西不是年头长了就一定合适,不管是脚上的鞋子,还是生活里的某个人,磨合不好最终也难契合,磨破皮,成了趼子,一层层积厚,直到狠下心把患处去除。

她把自己和永道的这段婚姻挑破了,才由衷察觉到疼上居然是加倍的疼,因为习惯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不用争吵,房间静得可怕,她不习惯。他离开的几天,饭桌上只有一个人,她吃不下,被子里只有一个人的体温,整夜阴冷,她很难合眼入睡。

她没有好好处理脚上的伤口,沾了水发起低烧,整条腿都是被剜似的剧痛,走不了路。

爸爸打电话叫来永道带她去医院上药,他抱上抱下亲力亲为。在爸爸面前,他们心照不宣装成什么没发生。

她病不好,他一直睡在外间。

有几次她半夜从梦里哭醒,喊着他的名字,翻身枕畔空荡荡的连根他的头发都没有。才闪神,他就从屋外进来,快步到床边,给他喂水吃药,陪着她入睡。

他们的心事重重都在加剧,可能从那里开始普华心里的坚持就一点点土崩瓦解,也或者离婚并不是她要的结果,只是一个途径。

冷静下来,回顾前景,她才慢慢体察到枷锁以外,他还给予了她很多东西。所有当初无法容忍的矛盾缺点都渐渐褪色,尽管他依然自大,依然蛮不讲理,依然有令她窒息的能力,但很多争执变得无足轻重,她所忽略掉的他的另一面凸显出来。

脚伤好了以后,他们慎重谈过一次,办了手续婚姻关系不复存在,但两边家人还不知情。她不愿说,他也没有主动提的意思。永道搬回了结婚前住的房子,其他方面,大致维持着结婚时的状态,只有房贷分了一小部分由普华承担。他大部分的东西还留在婚后的公寓,每月会定时打电话给她。

最初的三四个月没有见面,距离真正让她自由了,可以畅快的呼吸解脱束缚,但也认识到真正的孤单。瞒着家里,孤苦无依,谁也不在身边,连个依靠的肩膀都没有,朋友们全是倒戈,只有娟娟支持她的决定,但也不是过替她气不过罢了。

婚离了,的确不意味着结束。

时间一长,另一面的情绪在不知不觉中加倍的增长,生活中的一切细节都会让她想到永道。他在香港的两年,她也未曾如此真切的思念过他。

她开始否定自己,在一起忍受不了他的方式,分开了,又无法抵抗孤单。是否是太多年她己习惯了他在身边,己把他对感情的付出当作一种理所应当?

失眠到药物不管用的时候,她绷不住给他发短信,他一向习惯睡得晚,马上给她回复陪她说话,直到她累得睡着。

他也打过来电话约她见面吃饭,时隔几个月第一次见面,在餐厅外他一把搂住她,情不自禁把她按在胸前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