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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人房or双人房(出书版)(79)

她对纪安永的记忆,永远停留在大三那年的夏天,他走得仓促,留下的东西不足以留恋,可她还是收藏了他一本《泰戈尔诗集>和一只从中断掉的钢笔。

如今诗集就和当初他送给她的那本放在一起,晚上入睡前普华偶尔会翻一番,尤其是那首《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虽然很多人都说那首诗并非泰戈尔所写,系网上伪作,收进一本盗版的诗集中由此流传开来,但普华还是把它当做中学时代最珍贵的纪念品留存着。

她有意无意打听纪安永的消息,时隔数月,终于从小鬼那里得来消息,很意外,纪安永竟然回国了!并且就在最近。

小鬼在电话里还说,纪安永曾组织过一个小规模的同学聚会,局限于他大学的圈子。

可为什么不是中学呢?

普华怀揣着惊异,心里有股说不清的冲动,她很想见上纪安永一面,道个谢,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看他是否安好,弥补一下当初没有到别的遗憾。

那样的分别,确实在她心里留下了很大的缺憾,其实在她的理解范畴,以当初永道和纪安永的关系,他们完全可以当好朋友一样相处。但现实没有愿望来的那般美好,永道和纪安永不但没有做成朋友,且在日后几年里的疏远像是两个陌生人。普华从未听永道说过一句纪安永,哪怕是他们共同回忆中学的时光,纪安永也成了他故意隐蔽的一部分内容。

她很想问,又不能问。

用自己的生日数字登陆永道的电脑,普华不仅读到了那封转自校友录的文章,还在用到最近删除的邮件中我到一封纪安永的信,上面分明约着永道和伊程高超峰一起聚会,日期已在两周之前。

她思考了数日,鼓足勇气代表自己和永道给纪安永写了封简短扼要的问候邮件,大致意思是询问他这些年在国外求学的生活可好,并隐晦地询问他以后有无在国内发展的打算。

同。”

“真的?”

“真的,随时随地都能感觉到。”他肩上似乎有个放不下的担子,“不过还是得回去,那边有工作。”

“那......什么时候走?”

“这周的票”

他把好送到小区外面,停下车。

“帮我问候永道,下次回来有机会一起吃饭吧,这次太仓促,也没有约到,他很忙?”

“有一点。”普华替永道撒谎,上楼停在楼道玻璃窗边偷偷向外望。

纪安永骑远了,影子是斜长的一道黑线,孤孤单单,看起来可怜。

她背着永道在床头取下了安永留下的《泰戈尔诗集》,在书签上写上祝福的话,连带折成两半的钢笔一同包进袋子里,准备随着礼物还给他。

第二天午休她去挑礼物,从中学时,她只给过他信和贺卡,并不熟悉要送什么样的礼物,就选了一去很精致的钢笔。

快递过去,在中转站出了一些问题,邮包被退回原局,她怕延误到不了他手里只好亲自送过去。

这是普华第一次拜访安永的家,也是老旧的六层楼房,简单的布局,家具上都蒙着白布,显然他不久又要离开。

安永去洗沏茶的杯子,普华郑重把礼物放到茶几上,细细环顾着他的文章,墙上落满灰的全景,褪色的窗帘,放在角落的台式机,书架上整排的文学名著,很多都是她喜欢的。

安永并不惊异于她的礼物,只是没想到诗集竟然保持着当年的样子,连最后看过的一页折起的书角都在。拿起断掉的钢笔,他不禁失笑。

“你连这个都留着?”

“嗯。”

“那本泰戈尔?”

“也在。”

他们彼此心领神会,从泰戈尔聊到许多东西。他初交换到加拿大的艰苦不适应,靠卖体力打工,怎么丢了第一份负责的外卖只好饿着两天不吃饭,她也说了如今的工作生活,但未有丝毫抱怨,尤其是她和永道的婚姻,她一定要给安永留下幸福的印象。

从安永家里出来天色己晚,前两晚的间隙还示消褪,普华打消了回家面对永道的念头,上了去娟娟家的车。

分别时,安永在车下挥手,普华也向他挥挥手,再转开头。其实她不愿就此一步步的远离,她想亲自把他送走,算给自己一个交代。

普华根本不知道换下的快递包装怎么到了永道手里,那上面安永的地址和名字显然躲不过他的眼睛。

她和娟娟偷偷赶去机场本来只是要送纪安永一程,结果却被永道堵在等候区。认出永道的黑色风衣,和回头时他脸上隐忍的怒火,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前晚分别时她和安永握手告别,像大学时代两个志同道合的战友在宿舍楼下握手互道再见那样,那是他们的习惯,也是一种默契,在交握的手掌里传递着对彼此的认同和一些未尽的话。从中学认识开始,他们谁都没有点破彼此间的暧昧,从始至终做着普通朋友,告别时除“再见”“保重”,不会说任何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但那晚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告别时却说:“真不想走”,那一刻他眼睛里平和柔软的情绪,让普华没法把它当个玩笑。

“会回来的。”她收回手安慰他,状似毫无异常的告别,却用了一晚躺在娟娟家的沙发上回忆中学到大学的六七年。

她孑然一身时他什么也没有表达过,如今她的身份,他更不会表达。他们注定会错过,既不能做推心置腹的朋友,也不会是情侣,甚至以后做很要好的同学都很难。

读到永道的怒气,对纪安永的依依惜别还萦绕在普华心里,她己被剥夺了很多东西,不该连送别一个朋友的权力都没有。

所以她坚持了自己的立场。

被永道强行带回家,连娟娟在场都未能平息他的怒气,他们从候机楼吵到车上,又吵回家。他抓着她的手臂疯狂地摇,一遍遍逼问她:“昨晚你去哪了!是不是去找安永了?”

“我去送东西,跟他告别,没有别的。”她越是解释,他越是生气。

“然后呢?为什么不回家?你一晚都在那儿是不是?!”

“我没有!”

“那你在哪儿?”

“娟娟那里!”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我没撒谎!”

他们僵持不下,吵到半夜,她累得在床上睡着了,他抓着快递袋子冲进来,另一波更激烈的争执爆发,中途不知怎的她掉下了床,爬起来扶着墙还在回击他。

“我不可以送朋友礼物吗?我不可以把他的东西还给他吗?还是我根本就不能有朋友,不能和异性见面说话,如果需要的话必须经过你的同意,施永道,我不是你的玩物,你现在这样简直不可理喻!”

“是吗?我不可理喻,那你为什么留着他的东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去见过他,不让我知道你去机场送他?”

“让你知道了你会同意我去吗?”

“不会!他回国与你有关吗?你为什么要去送他,你是他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