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单人房or双人房(网络版)(32)

听他亲口说出这一段不算成功的感情,普华反而释然了很多。原先她还对那封信耿耿于怀,这时却并不想再追究他看过之后做何感想。

游走在好朋友和知己的边缘,普华在纪安永身边找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哪怕,对于纪安永这个位置可有可无,只局限在电话的两端。但普华很满足,她至少可以掩盖在这样的关系下畅所欲言的和他说笑,谈话,关心他,鼓励他,甚至挖苦他。

挂了电话,她会在草稿纸上边做题边写写纪安永的名字,然后是自己的,再把谈话的内容写进日记,躺在床上回味。

纪安永说过的:“叶普华,你和别的女生不一样。”

她问:“怎么不一样?”

他想了很久,只说:“总之,就是不一样。”

暗暗的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他所谓她的“与众不同”令普华开心了很久,哪怕对着镜子也会展露一个笑容。被学习和家事逼迫到角落里,快乐是久违而奢侈的。龟缩在蒙着塑料布的玻璃拉门后面,面对着一案的香烟,普华试着寻找心里的安宁,而纪安永适时给了她。

春节前后,姥爷的小铺生意最忙,普华整天都在卖烟的小门面看摊,不用算账的时候就戴上耳机听电台最喜欢的几档节目。

那天她也是对着玻璃窗外无边的遐想,有骑车的路人停下来问她买一包万宝路。那张年轻的面孔陌生,隐约间又让她感觉熟悉。

她跑去屋里问大人价钱,拿着烟回来,骑车人在等,递了五十元给她。她替他找钱,伸手接的却是另一个人。

认出是施永道,普华吓了一跳,马上松开手,找的零钱掉了一地。

他也很吃惊,又迅速镇静下来,把卖烟的人打发走,自己站在窗口,又递了十元钱,说他也要万宝路。

没穿校服,没刮胡子,但他不过是个中学生样子。普华坚决不卖,他坚决不走,两人在窗边僵持着直到大人来过问。她只好在他面前示弱,用眼睛求他,无言的说:快走吧。他捏着纸币甩甩头,买了个火机骑上车走了。

那整晚普华惶惶不可终日,连跟纪安永约定好的电话都没有打。

果不其然,第二天她才起床施永道就出现了。他把自行车锁在烟摊对面,背着书包敲门。

她挡着门不让进,问他:“你来干吗?”

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打开书包拿出好几本练习册:“我来问问题。”

说完,又冲她身后走来的姥爷深鞠躬,大声叫:“伯伯好”。

事后普华仔细想是自己小看了施永道。

初三他敢当着她的面在顶楼抽烟,高一跑出去喝酒醉着回来,期中化学考试交白卷下一次又拿个满分给老师看。他敢为她贿选,拿自己的名号罩着她,他又会有什么不敢做?

她依然不明白,他到底喜欢她什么,她那么普通,他的执着何来?

第一个星期,他以同样的借口来了两次,第一次问了问题就走,前后不到五分钟,第二次他背了更大的书包,好像春节里他根本没事做,专门就来她这里问问题。

第三次她真的生气了,赶他走,他镇定自若摘了书包,掏出里面的笔记本电脑。

那个年代,家里有台式机的学生都不多,他却背着台笨重的东芝笔记本来她家,让她复习计算机会考的上机练习。他的献宝跟她的犹豫不决拉锯了三分钟,最后施永道胜。

姥爷没有性别的概念,是同学就热情招待,还帮忙搬来大桌子,给施永道倒酸梅晶,嘱咐两个人好好温习,自己去看摊儿。大人一走,她坐哪儿他就要挨着坐,近得能数清她的眼睫毛。

开始普华特别拘谨,恨不得讲几句他能赶快离开,后来听他讲计算机头头是道,全是考试的重点难点,竟也忘了赶人的事。

他讲了大概两个多小时,讲完让她练,几乎是手把手的教。等把几个重要的程序练好了,她也礼尚往来的摊开英语书,让他问问题。

他合上电脑,从书包里拿出张事先准备好的纸,递给她。

“中国字,你能明白吧?”他问。

她毫无戒心的打开纸条,上面赫然写着:让我(施永道)喜欢你(叶普华),行吗?!!!

4-3

施永道是否又出现了第四次,普华没有从姥爷嘴里听说。那天之后,她躲回了爸爸身边。

大半年时间里,爸爸老了很多,鬓角边都添了白头发。

客厅墙上挂着普华家里的老照片,一家三口庆祝她保送高中那张放在最中间,镜面永远被擦拭的最干净。而房间里属于妈妈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少,她不敢问也不敢知道。

父亲话不多,塞了些零用钱给她,摸着她的头嘱咐她好好学习别让他失望。普华趴在爸爸背上眼眶不知不觉湿了。

开学后下了场雪路上结了冰,普华改成坐车去学校。

到学校最重要一件事就是等着跟施永道谈,娟娟帮她传了纸条,中午他们在顶楼见面。

他早早就等在那里,手里抱着大衣。

“这个还你。”她把纸条装在信封里交给他。

他眼里闪过一丝期盼,打开看后那丝期盼又消失了。

“然后呢?”他走近一些。

“然后,我想好好学习准备会考,只有这些。”这确实是她的心里话,走到文理科的十字路口,普华对未来也有点茫然,原本能给她指路的人如今都帮不了忙。

“这个和学习有什么关系!而且我不会影响你学习,我会帮你!”永道举着信封,脸上倔强而失落,她每次都狠狠打击他,而且从来都很直接,没个转圜余地,“什么叫不行!你怎么不写为什么不行,怎么才行!我想知道!”

他的问题令普华语塞。

“叶普华,你能不能正视一次问题,不要只会回避,用这么两个字打发人,解题也得有个过程吧!”他又扬起信封,气哼哼的呼着热气,脸上冻了一大片红。

“施永道,上学期和假期里的事我只能说谢谢,给你添麻烦了。我不是随便打发你,而是真的不是那种心情。我们是同学……就是同学。”普华冷得打哆嗦,好不容易才把提前准备的话都说出来。她特别强调了同学两个字,好像那样他就会接受这样的结果,“我会和老师说互相辅导的事,还有计算机会考,我可以自己想办法,真的不用麻烦你了。如果你有英语上的问题可以问我,其他时间,也好好学习准备考试吧。”

走前她留下了他上次写在草稿纸上的家里电话,听见他在后面叫自己也没停下来。她没去揣测施永道又会做出什么突发奇想的事,这都在她所能及的范围之外,而且她实在不希望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早恋上,况且,她从没“恋”过他。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

当天,普华就找到班主任谈了互助小组的事情,以家里有事无暇脱身推掉了。

这一次施永道还算理智,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而且相当长时间他还是年级前十名施永道。他身边有朋友,他开始帮助别的女生,他的化学考卷在裘因桌上出现,这些普华都可以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