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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人房or双人房(网络版)(30)

时光在这年的秋天流转得格外快,可能是经历了是非纷繁的盛夏,普华心情终于沉淀下来。她开始围着父亲找出的围巾上班,坐在地铁里翻着林果果常看的《心理》。每早推开窗,照料她座位旁的小盆栽。绿意盎然的植被只剩下三两片叶子,树上的鸣蝉也没了踪影,办公室里安静的只有编辑们翻阅稿件敲打键盘的声音。不忙的时候,普华就打开电脑欣赏永博拍的照片。一跃成为当红专栏作家的责任编辑,普华的工作变得很充实,连刘燕都说,秋天后她元气恢复了不少,脸色也好了很多,有了笑容。

日子在这样的忙碌中更迭,过去的就不会再回来。普华很清楚,哭泣也是一天,微笑也同样是一天。在整整两年里,这是普华过得最轻松的一段日子,虽然也难免有伤感,低落,甚至潸然泪下的时候。

……

小鬼的婚讯传来时,普华正撕掉办公室积着一层灰的旧台历,在新的一页上写下要做的事情。麦麦的短信刚到,彩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对同宿的朋友来说,这可谓一年里最好的一条消息。

普华难得振奋,她积极参加大家的聚会,庆祝小鬼订婚,跟准新郎见面,参谋婚纱选择,商量操办仪式。那段时间,麦麦唐唐彩虹小鬼偶尔会留宿普华的公寓,加上事事热心肠的娟娟,六个女人凑到一起不可谓不热闹。

普华是其中最有经验的过来人,但她从未操持过婚礼,也未参加过盛大的仪式。她与永道结婚,只是简单的到民政部门登记领了结婚证,事后请双方家人朋友吃了顿便饭而已。所以,经历着小鬼从订婚到仪式的整个过程,她也体会了一次做新娘的感觉,有心酸烦恼,但更多是快乐。

小鬼在北京最美的季节出嫁了,伴娘里没有普华,她站在观礼的第一排,穿着一身最普通的套装,目睹着最好的朋友走上圣坛,牵上新郎的手。其余三个好朋友作为伴娘争抢着代表幸运与幸福的花束,最后却旁落人家。

那一晚,从小鬼的新家回来,普华和衣躺在自己的单人床上跟娟娟讲电话,还在回味婚礼的盛况。

挂了电话,她无所事事的检查邮箱。彩虹承诺的婚礼照片还没有发来,林果果也不在上网。刚准备下线,MSN提示永博上线了。

他去新疆采访丝绸之路的专题之后,两个人有许久没有碰上,连翻译的工作他都有些日子没找普华做。

普华点开永博的对话窗口正准备打声招呼,屏幕上突然弹出一串文字,很长,字母加乱码,显出打字的人很着急。

最初两句拼音她没看懂,发给永博一串问号,手机就响了。

“喂?普华!”手机信号不好,刺刺拉拉的杂音,永博的嗓门尤其大,“你在哪呢?”

“我……我刚参加完朋友婚礼,怎么了?”

“永道呢!”

“他……”普华再次语塞。

“实验室的事你知道不知道!妈刚给我打完电话,说永道跟她要了十万块钱,上午汇过去下午就找不到人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他人呢!”永博连珠炮一样质问完,粗粗的喘着气,“靠,什么破线路,这边信号不稳,普华,听见没!”

参加婚礼的喜悦被永博一席话褪得一丝不剩,普华的心不觉往下沉。

“妈给你打电话你干吗老不接,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永道人呢!别是让人骗了!爸血压不好,禁不住着急,你让他马上给我回家,把事情说清楚!钱是小事,人得先回去,你也是!”永博脾气上来从来顾不得客气,完全像个家长似的训斥他们,“你是他老婆,不管出什么事都不能袖手旁观,普华,你听见没!”

“我……”普华一时百口莫辩。

“上次永道含含糊糊跟我提过两句,我当是小事应急一下就过去了,怎么现在又弄大了!你说话啊,我问你呢!永道上哪去了,妈急着找他,让他赶紧回家,不回家也得往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他手机怎么不开!怎么搞的!”

“好……我……我马上……找他……”普华战战兢兢的应了永博的要求,根本顾不上挂电话,直接用座机播到海英家里,从尹程那打听永道的下落。再打永道的两个手机,果然都关着联系不上。整整一晚,普华反复打了很多次,到第二天手机里依然是千篇一律的“您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

第二天一早,按着永博的意思,普华克服心里障碍,打电话回永道家里安抚两位老人,又请假跑到尹程单位,无论如何让他帮忙找出永道的下落。

尹程那里隔天才有回信,给了普华一个外地的手机号码,说是永道已经联系过家里。

拿到号码,普华迫不及待拨过去,电话通了没人接,足足响够了一分钟,才有人接听。

“施永道!”

他们太久没有通过话,她担心着他的安危,所以脱口而出他的名字,完全没料到另一端回答的是几声轻微的咳嗽。

像他的声音,她又不敢确定。

“施永道?是你吗?”

她握紧听筒,心也不觉纠了起来。

经过长久的沉默,对方依然没有回答。

磨光了全部的耐心,她又不得不忍下心里的矛盾与芥蒂,放软口气,恳求似的又喊了一次。

“永道吗?”

这一次经过了更久的沉默,在她几乎放弃时终于传来一声低哑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嗯……”

4-1

施永道的表白,等同于一场山崩地裂,把普华心中原来的平静彻底打破。她从未视他为洪水猛兽,但这场突如其来的感情攻势,让她完全乱了方寸。

周末,她跟妈妈回了姥姥家,在姥爷开的小烟摊前呆呆地坐着照看生意。晚上在舅舅婚前睡过的小单人床上,普华拿起摔坏的梳妆镜照着自己的脸,无法想象“喜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施永道又“喜欢”上她哪里。

于她,生活除了父母就剩下学习,唯一曾企及的不过是纪安永的一份“友谊”。普华连夜给纪安永写了一封信,写了很久,询问他的病情和恢复情况,然后隐约的表达了一些她要说的话。本想像那年的新年贺卡一样放进他座位里,又觉得不妥,回家压在抽屉里迟迟没有送出去。

一周后,纪安永依然没有来上学,普华沉不住气,把信送进了学校信筒。放完信,天空下起了小雨,之后整整一个星期都是阴霾的雨季。纪安永的座位空着,普华心里也有一个角落是空的。

施永道没再主动跟她讲过话,只是似有若无间等待着她的回答。那天她还是落荒而逃了,然后他总是不期然出现在她回家的路上,学校餐厅,转角楼梯,甚至是老师的办公室。而普华会做的只是沉默的躲开。

两天后她悄悄打开信筒,那封信不见了,普华怀着忐忑不安坐在通往顶楼的台阶上看雨,揣测着封青何时会把信交给纪安永,他看后又会作何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