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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别的就要你(131)

厉俐缓慢地摇摇头,又乏力的侧向窗户的一边。这么没黑天没白天的睡,她的清醒越来越少,梦也很少,只是反而更累了。

以后,怎么办呢?Cris什么也不说,只是让自己睡下去。和他一起离开吗?还是让他给自己找个安身的地方?

几天了?几乎忘了时间。离开以后,再也没有见面,睡的太多,忘了时间,不知道现在是何年何月,已经作古了吗?抬眼看着护理,突然觉得眼前白净的小女孩很幸运,涉世未深的样子,认真的样子,细心的样子。

自己呢?死过了,又活了过来。以后呢?

疼过,之前因为那张纸上的真相,疼得太厉害。以为吞了那些药就解脱了,其实不是,没有那么容易。眼皮渐渐又沉了,应该是药效的作用。她抗拒不过,只能沉到黑暗里。清醒的最后一瞬,她试着找寻那个耳钉。

她的耳朵上,什么都没有了,她已经知道了。

护理看着她又睡着了,心里反而有些担心。她最近醒来的状态越发虚弱,吃的偶尔多些,但是下一顿就会几乎完全吃不下去。她不知道躲避着什么,躲得整个人都垮了。再继续睡下去,她迟早会醒不过来。宋大夫,怎么就敢给她用药,不怕出事吗?那个男主人,真的看不出她状态很糟吗?

四五天了,她时好时坏,安静的吓人。她照顾过的病人很多,眼前的,一眼能看出来,心里的绝对比身上的病重。分内事做好,分外的,不去干涉。给她盖好被子,关上了灯。

刚走回客厅,就听到门铃声,从猫眼看出去,是个六十岁上下的老者,从没见过。护理不敢开门,转身去敲书房的门。Cris走了出来,显然也听见了声音。他打开了门,看着门外的老人。

“您……”

老者的声音低沉,并没有流露太多关切。“我想看看厉俐,听说她病了。”

“您……”Cris迟疑了一下,没有马上让开。他虽然见过她的父亲,但是已经知道了她家庭的过去,这时候登门,他到底有什么事情?

“我看看她。”老人很镇定,迈开步子往屋里走,Cris不好阻拦。看着他站在客厅中央,灯光下的发丝是斑白的,比那晚在她家看到的显得老迈。“她在哪呢?”

“在卧室里,可能睡了。”Cris示意了其中一扇门。

“我去看看。”老人没有迟疑,马上向着房间走。

Cris跟了过去,但是老人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Cris,“让我和她单独待一会儿吧。”表面上是一个请求,但又感觉是一个父亲发出的命令。Cris点点头,收住了脚步。

她睡着,这个父亲就是想说什么,她也听不见。让他见见吧,她病了那么多天,还是第一次有亲人看她。

老人进了卧室,慢慢走到床前。看到女儿侧躺在床上,脸上有屋中阴暗的影子。她比上次见面时瘦了很多,憔悴的厉害。掀开盖住她的被角,看着这个孩子。确实陌生了,不像每天见着厉鹏,熟悉得成了习惯,这么多年,几乎忘了她的存在。

走时说好要跟那个人过一辈子的神情,现在都不见了。像是第一次从医院把她抱回来,病病恹恹的瘦弱。这孩子,从小体质就不好,母女俩十几年药没停过。

叹了口气,想着下午男人说的话,希望他能做到。二十七年,自己给了她姓,也给她留个后路吧。她妈妈离开的早,她也该有个人照顾。这孩子,命苦!

老人走出房间的时候,突然觉得不舍,好像生离死别一样。出了这扇门,那个孩子,也许永远不会见了吧。卸下心里的担子,原来比拿起来还沉重。

若有所失的,老人和Cris简单寒暄了两句,就离开了。

……

因为签证的事没有弄完,在她床边看着她沉沉的睡容,很安心,她父亲走后,Cris在房里待了一会儿,就返回书房继续工作了。

卧室里很安静,她的点滴刚刚打完,护理也退了出去。屋里暗沉的色彩笼罩着她,她睡得不安,慢慢翻身转向另一边,头发在枕上揉乱了,不知道为什么,厉俐突然醒了过来。

一瞬间适应了屋里的微弱光线,她觉得不一样,又说不出哪不一样。身上依然没有力气,但是有种不同的感觉。

伸出一只手,下意识又去摸耳垂。她习惯了空荡荡的感觉,这次也是。

想起身,手脚慢慢活动着。突然觉得另一只手很沉,比任何时候都沉。她掀开被子,看着自己的手,什么都没有。慢慢支起身,那支手边的袖口里突然滚出了东西。

看不真切,掉在床上。她摸到了一部手机,直觉握在手里。在昏暗中寻找,又去摸索,终于摸到了,小巧,冰凉的金属质地,圆滑细腻的线条。

那是——她的耳钉。

那颗,染过她血迹的耳钉。

拿起耳钉,再伸出手,什么也摸不到了。只有一颗,另一颗呢,不知道去哪了。打开手机的键盘锁,一瞬间一束蓝色的光照亮了房间。她照着床单,那上面,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另一颗。

把光线聚高,她看清了自己掌心里的小星星,还有摆来摆去的,手机上那个挂坠。

太极八卦的国旗,背面的山脉和雾气却已经不见了。这是她的银色手机,但不是她的汉拿山,是另一个不该出现的景致。

她,看见了那条河水,幽深绵延的江水,消失在吊坠里。紧接着,蓝色的屏幕开始闪烁。一个八位的陌生号码,不停的闪烁的蓝光反射在她眼睛里,照得人更清醒了几分。

这不是梦,她没做梦。这是她的手机,他的吊坠,她的耳钉。那这个电话,是他打的吗?

坐在黑暗里,竟然恍如隔世,太久了,似乎忘记了发生了什么,忘记了怎么用手机,忘记了说话,忘记了情绪。她呆着一直盯在一闪一闪的屏幕上,不知道该不该接,该怎么接。

慢慢挪动手指,向那个绿色的键靠拢,她,有些怕。

是谁?会是谁呢,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沉默的房间,电话里传出的声音格外清晰,“厉俐?”

她一时分辨不出那是谁的声音,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她,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是我,”那声音休息了一刻,“爸爸。”然后就安静下去。

她听着,想着那两个字,又想到了遥远的一个人,突然觉得不真实。他,是爸吗?她,也有爸爸吗?

“厉俐,是我。我在门口,想见你一面。”她听到对方声音里陌生的情绪,她十几年没听过他这么在乎的声音,觉得不真实。

“不管以后去哪,总要见爸爸最后一面吧?!”男人没有气馁,得不到她的回答,依然坚持不懈的说服她。“我就在门口。”

靠在床上调整着混乱的思绪,厉俐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越来越觉得那是真的。在她走到末路的时候,父亲终于愿意出现了,虽然晚了,但至少出现了。

慢慢移动自己,吃力地坐到床边,又听了几句,然后坚持不下去了,她放下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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