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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时难(76)

皇上见我盯着如意一脸赞叹的样子,笑了笑,说道:“李德全,这如意就让曼萦拿着,呆会儿围猎结束,清点出头名,就让曼萦去颁赏。”

李德全应着,把如意递到我手上,我接过,抬脸对皇上笑道:“皇上真小气,就把这如意给了曼萦,再另寻一样宝贝做彩头是了。现在让曼萦拿着,呆会儿还要送出去,不如现在就不拿,省得到时候更舍不得。”

众人一起笑,皇上举着手中鞭梢指了指我,大声笑着:“也罢,就赏了你。这如意本是一对,李德全,你去取了另一只来做彩头。曼萦,这样如何?”

我振奋起精神,大声应道:“多谢皇上赏赐!”

皇上长鞭一指,戎装的健儿们雷震般嘶吼着,冲向了围场。

足足厮杀了一个多时辰,满载而归的人们回到了龙旗下,不多会儿,侍卫过来回,十阿哥胤礻我所获最丰。胤礻我把手中的长弓递给身边的侍卫,满面春风地下了马,向皇上走过来。皇上见了八旗亲贵们表现出来的奋勇,也抑不住脸上的自豪,满意地看着胤礻我。胤礻我单膝跪在皇上的面前,三呼万岁,接过了我颁去的金如意,转身站起,向着人们高高举起,群情激昂,万岁的呼声响彻云霄。

高高兴兴地用了午膳。

我的帐篷紧挨着皇上的龙帐,人来人往地颇有些闹腾。原本随侍的密嫔因突然身体不适先回园子里休息,她的帐篷空着,皇上便差李德全带着我去那边躺一会儿。我也实实地需要休息了,强装兴奋了一上午,我身心俱疲。

密嫔虽年轻,长得又艳丽,却是个素净人,帐里熏着淡淡的梅花香,很是怡人。我躺上了云床,盖上了藕荷色的夏被,不一会儿就昏昏睡去。直睡了一个多时辰,才在青青的轻唤声中醒转来。

坐在菱花镜前,由青青帮我整妆,乍一听到帐口传来的声音时,我还没有完全清醒。

“是真的吗?听说皇上要把曼萦许给四贝勒!”

“嘘,小声点儿,给人家听见。”

“怕什么,密嫔娘娘回园子去了,我才刚亲送她走的。你快说,是不是?”

“谁知道呢,皇上的圣意,我们可不敢揣测。不过要依我说,这也不是什么好事,那个丫头美得邪行,得了她,还不定是吉是凶呢。”

“你没见今天一早晨,四福晋的脸都是绿的,我听我们府里太监说,昨儿曼萦把四爷送回狮子园的时候,在马车上就公然搂搂抱抱,成什么体统?”

“嘻嘻,人家也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你也不想想,你十八岁的时候,和九爷何止搂搂抱抱,连孩子也生了。怎么,就不兴人家搂抱一下的?”

“若是搂抱还罢了,只怕是已经……,也未可知。”

“已经什么?已经什么?”

“死蹄子,这种话说得出口吗?呵呵……”

“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前些天不还听你说,你们十爷是如何地……”

“唉呀!看我撕你的嘴……”

人声渐渐远去,听得出这是九爷和十爷的几个侧福晋。

我轻轻笑一笑,这才抬起眼往菱花镜里看,站在我身后的青青早已气红了脸,手里握着象牙梳欶欶发抖。

“傻青青,值当得气成这样?”我轻拍她,笑得婉然:“还不快给我把头梳好?”

“唉!”青青咬着牙应一声,却解散了我头上梳得半半拉拉的头发,重新仔细梳了一个更加俏丽更加妩媚的发式。我心里暗笑,她这是在效劲呢,可也不论,由着她在我头上发泄怒火。

下午,皇上召见蒙古王公,成年阿哥们齐聚在皇上的龙帐。女眷们身着骑装,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娇笑着在草原上驰骋。

我却是落了单。

虽然因着皇上的眷顾,福晋们表面上都对我极热情,可背地里是怎么议论的,我刚才也听得很清楚。唯一可以算得上交好的太子妃石氏,因为看顾密嫔娘娘也没有来,兼之我不能骑马,所以孤孤单单地由着也叔叔和青青陪着,在左近林子里遛遛。

空空的山林里,偶尔只有几声鸟鸣,清幽得很,一步步走着,连落脚也不忍心太重,只恐惊了悠然的鸟儿。

曲径弯弯,正走着,只听得前面一阵烈烈的马蹄,正停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因隔着几块大石,看不清来者是谁,也叔叔皱着眉,拉住了我们,正待上前看个究竟,就听见急促的蒙古话被暴怒地吼出来。

我自然是听不懂,可是听着这个声音,却有几分熟悉。也叔叔听着,转过来朝我做了个噤声和手势,用口形告诉了我:“是策旺阿拉布坦。”

是他?

我心有戚戚焉地点点头,他虽然不能说是我的仇人,可也绝不会把我当朋友的。

蒙古话继续被快速地吼出来,然后就是“啪”的一声,想来是某人被扇了一记耳光。这一下打得这么响,就连我也不禁一缩脖,心中抖上了一抖。

马蹄声离去。

又呆了好一会儿,我才放下心来,想继续前进,也叔叔又拉住了我,这一把拉得慢了点儿,我一脚踩上一截枯枝,劈啪一声,石后一声厉喝:“谁躲在那里?”

还有人在?我有些惊慌地看看也叔叔,他手握刀把,扬声道:“曼萦格格在此,来者何人?”

愣了一会儿,石后转出一匹高头大马,马上端坐着一个蒙古人,左颊上一个通红的掌印,带着惊诧和怒容瞪着我。

我也认出了他。

正是当年被我搅黄了和娜仁姐姐婚事的萨日朗。

萨日朗本就身形高大,坐在那样一匹巨马上,简直就象一只瘦版的巨灵神凌空瞪视我。几年不见,他还是象个竹竿,黄瘦阴郁,只是唇上蓄起了一撇小胡子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原来是你?”萨日朗极不友好地上下打量着我,骑在马上围着我转了一圈:“你也有十七八了吧,怎么到现在还不嫁人?你们满洲的亲贵里,就没有一个人愿意娶你吗?”

揭我的疮疤?

我高高扬起左边的眉毛,挑衅地看着他:“愿意娶我的人多了去了,可也得我乐意才行。不象有些人,腆着一张热脸往上贴,还不是贴回来一个大耳括子?”

萨日朗朝我俯下身,深灰色的眸子眯了起来:“还是这么牙尖嘴利?象你这样的应该嫁到蒙古去,每天挨一顿鞭子,治治你这个嚣张的毛病。”他说着,手中握着的鞭梢朝我指过来,也叔叔冷哼一声,上前握住鞭梢,一效力,竟夺了过来。

我向着萨日朗走近一步,迎着他,用我所能表现出来的最凶恶的眼光看他:“我的毛病用不着萨日朗贝勒操心,你的鞭子还是留着招呼你可怜的姬妾们吧,只是不要打得太凶,当心变成了孤家寡人!”

萨日朗的脸在瞬间扭曲,看着我的眼神仿佛我是一条毒蛇般,那眼神里有着无比的氛恨与凌厉的杀气。

就在我们俩用眼神互相砍杀的当儿,远处传来嘹亮的号角声,萨日朗抬头看看远处,又看看我,一声不吭,夹了夹马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