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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时难(5)

我大喜,激动地摩挲着,朝他俩飞去了个“还是你们知道我”的眼神,四下揣度着想找个靶子练练手。裕亲王看清了我手里的东西,哑然失笑:“真真这个老九和老十做事有趣,怎么送了这么个礼物给曼萦?你见过哪家的姑娘使唤这个的?”

“不,不,我就喜欢这个,阿玛,”我欣喜地说:“阿玛你不知道,我射弩的本领可高了,射得比九哥十哥他们都准呢!”

“谁说的?”胤礻我不满地大喊。

“本来就是!”我也大喊。

皇上饮完杯中的酒,站起来:“光嘴硬有什么用,依朕的主意,你们就比试一下,看看到底谁射得准。李德全,你叫人摆三个草垛,就五十步远。你们三个好好射,射好了朕有赏。”

很快地,草垛摆好了,我抽出一支箭,塞进弩口,拉起牛筋做的弩绳,安好机括。胤禟和胤礻我也都备好了弓箭,我朝他们眨眨眼,端起小弩向远处瞄准,阿玛教我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双脚立地要牢,双手握弩要稳,双眼瞄线要准,三点成一线,扣动机括要果断!”

“铮”地一声,煞是好听,我射出了一箭,他们两人也都射毕。太监自去验靶。不一会儿,几个人抬着三个靶子摆在底下,抬眼一看,我的一箭射在红心正中,胤禟的箭射在红心边缘,胤礻我的箭离着红心有两寸距离。高低立现,我得意洋洋地朝他们两人瞥了一眼,抬着下巴走回皇上身边:“皇上您看,我没有吹牛吧?”

皇上看着我的眼神一瞬间有些悲伤,我知道他想起我的阿玛和额娘了。我隐约也能猜到皇上和我额娘之间当年肯定发生过一些什么,所以他一直在我身上寻找额娘的影子,他看到我的箭,一定又想起了阿玛朝额娘射出的那一箭。皇上低头轻咳了一下,再抬起头,神采依旧:“萦儿真是满洲的女神射手,果然射得好,李德全,你呆会儿把去年台吉策凌进贡的那支金弓和十二支金箭拿去赏给萦儿。我原想着,这么小巧的弓箭不知道什么人用着合适,今日看来,萦儿用它真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古人说宝马配雕鞍,如今我们神射手也应当配着金弓金箭!哈哈哈!”

众人齐赞,德妃拉着我上前谢了恩。我给皇上磕了个头,站起来笑着说:“皇上,其实我只会用弩,弓我使得不好,我劲不够,老拉不开,您赏给我这么宝贵的弓箭也浪费了,不如赏给别的阿哥们。您要是疼我,就赏我点别的吧!”德妃在一旁拉拉我的袖子,笑道:“看这个萦儿,皇上您当真是宠她宠过了头,竟敢跟皇上您讨价还价起来了。不过依臣妾的想法,她一个姑娘家的,整天介弓啊箭啊的,还不把将来的额驸给吓跑了?您啊,就赏点能让她安静坐着的东西,我看,就赏她几根绣花针吧,让她跟着我学学绣花,省得一天到晚跟着九哥十哥,还有我们胤祥和胤禵,在这个园子里疯跑。”

德妃一行说,众人一行笑。皇上笑道:“也好,这金弓金箭也要赏,这绣花针嘛也要赏。萦儿,德妃说的极是,你也十岁了,眼看着成大姑娘了,是该学着贞静淑德些。不过今天是个好日子,你说说看,还想要什么赏赐?”

我见皇上开了金口,兴奋地蹦了起来:“皇上,上回九哥哥和十哥哥带给我一种特别好吃的东西,我听他们说这要到了店里吃新出锅的味道更好,我想皇上准我跟九哥哥十哥哥出宫,叫他们带我去吃新出锅的,不知皇上可否答应我?”

我一脸垂涎欲滴的样子在众人看来煞是好笑,皇上沉吟着对他们两个人说:“胤禟,胤礻我,你们平日里不知道求学上进,整天就是吃喝玩乐,哪有一点皇子的风范?在妹妹面前不说多多地教导她,反倒把宫外的东西私自带进来,你们可知错吗?”皇上对他的儿子们一向不苟言笑,几句话说出来,胤禟和胤礻我一齐跪下,胤礻我的大嗓门嚷嚷起来:“皇阿玛,儿臣知错了,只不过见妹妹远道而来,对京城的特产不熟悉,带点小吃给她尝尝鲜而已,下次不敢了!”

“嗯!”皇上哼了一声,转向我:“萦儿,若是平时,我是断断不能答应的,看在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又赢了彩头的份上,就答应你这一回,让你九哥和十哥带着出去转转吧。”又转向跪在地下的两人:“你们可得仔细着点,以后少在妹妹面前撩拨。”

我朝着爬起来的二人吐吐舌头,胤禟也朝我挤了挤眼。老天哪,你真开眼了,我到京城这么久,终于可以出去见识一下这帝都的风貌了。

裕亲王在一旁微笑不语,半晌,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问我:“曼萦,你九哥十哥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你馋成这样?连金弓金箭都不要了!”

我兴奋地高声道:“不知阿玛你吃过没有,要是没吃过咱们一起去,真真的好吃,就是名字不太雅观,叫臭干。”

暴笑声在旷野中响起,几位掌不住的福晋、格格笑得趴在了桌上,还有几位刚喝进嘴里的茶都喷了出来。德妃笑得瘫在了鉴兰的身上,太子爷手中的茶盏打翻了,泼了一身的水。就连皇上身边一向稳重的李德全也捂着嘴,笑得脸红脖子粗的。

我纳闷地打量着他们,我说什么笑话了?有这么好笑吗?

人群中,我看见四阿哥胤禛带笑的眼睛,他微笑的脸庞在夕阳的映照下是那么地夺目,我不禁看呆了。

笑了,也闹了,曲终人散,确奈哥哥要走了,明天一早,他就要踏上归途,回到我不知何时才能重回的故乡。我拉着他的手,在胤禛的陪伴下,依依不舍地送出了很远。

再长的路也有尽头,我不能再往前送了,因为再往前走,就到了畅春园的正门。确奈也舍不得我,可他还是果断地停下了脚步,笑着对我说:“阿妹,汉人有句话叫‘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现在筵席散了,我们要分别了。”

我点点头,心情沉重,想着再见不知是何时,一股热流从心底涌进眼中。确奈紧紧地抱了抱我,在我耳边低声说:“曼萦阿妹,要是有一天你在这儿呆得不快活了,就回大山里找我,我会在苗寨等你。还有,阿妹,这皇宫不是黔西,你要学着保护自己,凡事多看多想少问少说,知道吗?”

我点点头:“确奈哥哥,你也要保重!”我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荷包,从里面拿出一枝精美的蓝宝石珠花:“确奈哥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你帮我把这枝珠花带到水当姐姐的坟上,她戴着这珠花,一定是苗山最漂亮的姑娘!”确奈面色凝重地收下荷包,贴身放进怀里,用力握了握我的手,猛地转身走了。

他的脚步很快,勉力克制着没有回头。我看着他的身影远去,渐渐看不清了,忙三蹦两跳地跑进旁边一座假山上的凉亭。

天空中半圆形的月亮发着柔和的光,璀璨的星星顽皮地眨着眼睛,月光和星光映在我的泪水上,是一幅光彩夺目的画。万道光芒中,确奈哥哥越走越远。泪水也从我脸颊上流下。我站到凉亭的石椅上,向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