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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时难(6)

“狂风吹散满天云,

太阳出来遍地光,

阿哥你是天上的雄鹰,

披开荆棘上山岗!”

这是我在黔西听水当姐姐和确奈哥哥唱过的一首歌,额娘照着汉话翻译过来,又教给了我和他们两人。我们常常唱这首歌,我们的歌声在黔西的山林里迴响。

远处的确奈哥哥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来,不一会儿,豪迈的声音响起。

“细雨洒过天地青,

月亮升起一片白,

阿妹你是善良的小羊,

千针万线织衣裳!”

汹涌的眼泪中我什么也看不清了,只是高声地唱着。

“羊儿吃草青冈上,

织就衣裳送情郎,

阿哥你此去山高路远,

不怕艰险打豺狼!”

“雄鹰振翅穿云霄,

赶跑豺狼为小羊,

阿妹哥不怕重重艰险

粉身碎骨也甘愿!”

我无力地向后仰去,四阿哥上来扶住了我,我靠着他,听确奈哥哥唱完了最后一句。我没有勇气再朝确奈消失的方向看一眼,他就是我的骨血至亲,他离开,就象是切断了我的一条腿或是一只手,那是种无可言绘的疼痛。

我在胤禛怀里嘤嘤地哭,我第一次真正知道,我确实是离开了魂萦梦牵的故土,关山遥遥,归期渺渺,我只是一个随波逐流的孤儿,不知道等待我的明天会是怎样。

清风霁月

确奈哥哥走后的好几天,我一直沉浸在分离的悲伤中。胤禟和胤礻我想尽了点子逗我开心,我还是提不起兴致来,就连他们要带我出宫我都没兴趣。

又过了大半个月,十二格格不幸患急病去世。十二格格比我大两岁,是个沉静温婉的女孩,长得和她的母亲德妃娘娘一样漂亮,是众多皇格格中我最喜欢的一个。她的去世让德妃娘娘伤心欲绝,皇上也心情沉重了好久,胤禵自不必说,哭得肝肠寸断,只有胤禛每天忙着进宫抚慰德妃失去爱女的心情。办完了十二格格的丧事,德妃娘娘终于还是病倒了,病情来势汹汹,皇上怕我和胤禵被过了病气,将我们两人移出了畅春园兰藻斋,胤禵被送到惠妃娘娘处,我则应阿玛的再三请求,被接出了宫,住进了久别的裕亲王府。

最高兴的要数青青了,她是裕亲王府的家生女儿,父母都在府里当差,自从进了宫,她就没见过父母的面。我有几分羡慕地看着青青兴冲冲地收拾着要带给父母的东西,心头酸酸的。因为德妃抱病,我也没有跟她面别,只在她的门外磕了个头,就随着阿玛离开了。胤禟和胤礻我还在书房没回来,他们俩人昨晚已经来和我道过别了,说好了过两天就到裕亲王府去看我。照我的本意也不用收拾什么行李,只带着额娘留的那只玉瓶就行了,裕亲王府里什么没有?不过在青青的提醒下,我给裕亲王府里的各位福晋、格格都准备了小礼物,青青在裕亲王府那么多年,把各人的脾胃摸得一清二楚,我的礼物送过去,包管皆大欢喜。

刚刚走到小东门,身后传来奔跑的脚步声和唤我的声音,回头望去,胤禟和胤礻我气喘吁吁地向我挥手,后面还跟着几个捧书袋的小太监。阿玛笑呵呵地打趣道:“唷,小哥俩这是给你们曼萦妹妹送行来了?就这么舍不得?也不是长久别离,只到我府上住几天,过几天就给你们送回来!”两个人都笑了,胤禟白净的脸上还有刚才跑步带着的红润,他这两年长得俞发英挺,个头也窜了不少,俯头看我的时候,带着种压迫感:“曼萦,我们俩商量好了,明儿个下了学就到皇伯父府上看你,顺道带你去吃好吃的,现在来跟你打个招呼,你明天就在府上等我们,别乱跑,不然到时候找不到你耽误事儿。”

“好咧!”我喜滋滋地答应了。

胤礻我用袖子擦擦额上的汗。皇上对几位皇子极严格,大热的天,还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一点儿不许马虎。他拉着我走到一边,塞给我一只扎得紧紧的小包袱,悄声说:“明儿带你去好玩儿的地方,这里头的衣服收好了,明儿穿着出门便利。”

我一听两眼放光,拉着他的手臂摇晃:“什么好玩儿的地方?告诉我……”话没说完,胤礻我伸手捂住我的嘴,杀鸡抺脖子地朝我使眼色,我了然地点点头。我们两人一起瞅了瞅阿玛,同时放声笑了。阿玛若有所得地也笑着,好象看穿了我们的小把戏。

两人直把我们送上了车才挥手做别。车行辚辚,很快到了裕亲王府。我还住在上次的小跨院,福晋早收拾好了一切。她是个福态的女人,个头也不高,说实话论长相原配不上阿玛,可是她的性子极好,和我的亲额娘有几分相似,尤其是说话的声音,第一次听的时候吓了我一跳,简直是一模一样。她自己只生了一个儿子,就是阿玛的长子,现在已经二十出头了,所以她把她所有的母爱倾注在我身上,我在畅春园住着的时候她几乎天天去看我,在我心里,她就象母亲一样。我没来得及跟她磕头,她就扶起了我:“咱们母女还来这套虚礼?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快到额娘身边让我好好看看你!”我笑咪咪地偎进她怀里,几句额娘一喊,她的眼睛都笑弯了。吩咐青青送来我带给额娘的礼物,是一只精巧的手炉:“额娘,您瞧,这是我带给你的一点薄礼。我记得有一次阿玛去看我,无意中说起额娘体弱冬天畏寒,偏巧温贵妃娘娘赏了这个手炉给我,我一看,心想正好留着送给额娘,冬天也好避避寒。我瞅着这个手炉光光的没有套子,就央求着鉴兰教我做了一个,不过我的针线太差,不知额娘嫌弃不嫌弃?”

额娘感动地泪都快下来了,她抱着我说:“哎唷我的乖乖,还是你会心疼人,怨不得人人都喜欢你,额娘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等到今年冬天,额娘天天都捧着闺女送的手炉。”阿玛在一边笑说:“这么说,还是我的功劳了,要不是我多嘴说那么一句,你也得不着这么可心的东西!”额娘笑着斜睨阿玛一眼:“偏偏你会在女儿面前多嘴,说说这些也就罢了,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编派我什么别的?”阿玛忙举手向天,一本正经地说:“这可冤枉我了,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绝对没说什么坏话!”

我们一齐笑了,笑声穿过雕花的窗,直飞进开满鲜花的院子里,一朵朵鲜花在风中轻轻点头,好象也在应和着我们的快乐。

很久没有这么香甜地睡上一觉,等我在轻软舒适的床上醒来的时候,门外院中已经传来了青青陪着胤禟和胤礻我说话的声音。我不觉一笑,怎么睡到这个时辰?想来是额娘嘱咐过不要喊我。

跳下床,推开窗,胤禟和胤礻我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喝着茶,青青侍立在一旁。胤禟穿着宝蓝色的衣服,显得格外玉树临风,胤礻我还是那么不会穿衣配色,酱紫颜色穿在他身上只显得脸分外地黑,两人都扎着箭袖,我想起了他们说起要带我玩的事,高兴地朝他们挥挥手:“九哥哥十哥哥,你们来得可真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