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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时难(132)

“四阿哥府你认不认得?”星河咬咬牙,问道。德子愣一下,点点头:“姑娘是说……”

“你带我去,我去求四阿哥!”

到了四贝子府,自然是吃了闭门羹,虽然有下人认得德子是五爷的跟班,可他拉着个女人堵在府门前说是要见贝子爷,这可不是笑话么?

弘历在宫里看完了今天所有的战报才疲惫地回府,马车刚停在府门前,就有个女人的高叫声响起:“四爷,四爷!救命啊!”

“哪儿来的疯子,还不快赶走!”下人们纷纷叫起来,厉声喝叱着。

弘历在车里,连揭开车帘看一眼的劲头都没有。

“弘历,弘历,是我,耿星河!弘历……啊……”

弘历心里一拎,大喝一声:“住手!”就跳下车去,把被下人打倒在地的耿星河扶起来。

她面上挨了一掌,脸颊上已经鼓起一只掌印,头发也散乱着,衣服上沾着泥。她一见弘历的面就抓住他哭泣着哀求:“弘历,求求你救命啊!再迟就来不及了!”跟着她来的小厮飞快说了事情的大概,弘历当即吩咐下人去请太医院的陆太医,他又把星河搀上马车,一同回到了小院。

韧之眼看着就要不好,陆太医总算是赶了来,他也不知用什么方法捣鼓了一阵子,小韧之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听到哭声,星河腿一软,坐倒在了地下。

弘历已经了解了眼前的情势,对星河的遭遇很是同情,又那个不讲理弟弟的执着又是十分感叹。眼前小院里乱成了一锅粥,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差了几个人过来帮忙,又送来一堆药材和补品,没有跟星河打个招呼,就默默地离开了。

弘历再来,是在三天后。他和星河两个人对坐,脑中想的都是那年在怡亲王西郊庄园见的最后一面。她那么凄凉地喊他的名字,弘历现在总算明白了星河当时说那些话的意思。

只是你明知道自己和弘昼的关系,怎么还能安然地留在这里?

弘历的心思,星河知道得很清楚:“这次的事,多亏有贝子爷相助。”

“小事而已,不足挂怀。”

“不管怎么说,都要感谢四爷,若不是四爷帮着请到了陆太医,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弘历看着星河,她瘦了,却还是和记忆里一样美。

“在这儿住着还称心吧,缺什么短什么只管派人告诉我,不要客气。”

“不敢,谢四爷了。”

“那你……还准备在京城住多长时间?”

星河讶异地看着他,不解地笑问:“什么……多长时间?”

弘历也微笑了一下,自己觉得这个笑容肯定是十分僵硬:“我是说……十三叔临终前都告诉我了。”

星河腾地站起来:“告诉你……什么了?”

弘历那双和弘昼一模一样的眼睛温和地看着星河:“什么都告诉我了……姐姐……”

心乱如麻的日子过得很慢,可也就捱到了六月。

六月里,大军在和通泊痛歼了噶尔丹策零的叛军,捷报传回京城,满朝皆喜,城中更是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小兰见星河整日只是静坐枯思,便把韧之托付给厨娘,硬拉着姑娘出去转了转。小丫头难得逮个空出去逛热闹,星河又好说话,两个人午觉后出的门,硬是拖着遛达到了天擦黑才返转。

进了院门,疲累的星河没注意到站在院里冲着她乐的仆人们,一边吩咐着打水来沐浴,一边慢慢踱进了自己的屋子,一头歪倒在床上,累得再不想起来。

屋里有衣衫响动声,星河头也没抬一指墙角的衣橱:“今儿换那件……月白色的,帮我取了来。”

一声轻笑响起:“怎么咱俩想到一处去了?爷就喜欢你穿月白色?”

星河瞪着眼睛在枕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敢回身坐起,手紧紧握着衣角儿看向那个声音的来处。

屋里没点灯,一个人从窗边的椅中站起,缓缓向她行来。巨大而清晰的剪影就从窗外最后一抺晚霞的彤光中慢慢走出来,走进她的整个世界里。

一刹那间,所有的浮沉不再浮沉,所有的坚持不该坚持,所有的想念不需想念。他就站在那儿,看着她,微笑着,星河几乎不知道自己是真的看到了弘昼还是又沉入一个新的梦境。

眼睛里的水光让一切都似幻似真,星河不敢眨眼,既怕泪落了下来,更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她大睁着一双泪光儿闪动的眼睛,直直看着弘昼坐在了她的身边,伸出手捂住她的眼,笑着叹了一句:“小妖精,别一回来就这么看我,爷架不住你这样儿。”

是弘昼!

星河一把扯下他的手,又想哭又想笑又想掩饰、压抑,弘昼看着她颊上汹涌的泪和失心慌乱的模样,咽下喉间的梗块,用力将她拥入怀中。

“好星河,你想我不想?”

弘昼辗转着吻上星河的耳朵,轻声呢喃,又似有几分不敢听她的回答,迅速且痛楚地吻上星河的唇。

情不自禁地回应他的热情的时候,星河才发现自心怀里汹涌而出的感情已经拉不住缰、回不了头了。她有几分惧怕地试着推开他,他却一次甚似一次地收紧双臂。

“星河,星河,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星河……”

弘昼他声音里的一丝哽咽和火热双唇的任性让星河彻底放弃了挣扎。

就这样拥抱下去,又会怎样?

“我已经想好了,借着这次多少也算有点军功,索性就去求了皇阿玛立你为侧福晋,抬籍的事反正也办好了。放心,星河,我会好好待你的。”

弘昼笑嘻嘻地把有点不自然的星河按坐在自己怀里,就象最初曾经有过的温柔,他揽着她的腰,头搭在她肩上,一口一口地吹着星河耳下悬的一枚珍珠。

星河不语,耳边似乎有点痒,向侧避了避。弘昼忙揽紧她,陪着笑脸:“怎么?不愿么?好好好,我不催,这事儿随你。”

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的?他不是一贯都喜欢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别人身上的吗?他不是从来都是蛮不讲理的吗?

星河低叹一声。

弘昼,即使我肯抛开一切,与你共赴藐逸的未来,又能拿什么来回报你的期待和渴望?我也想毫不犹豫,我也想万水千山共渡,我更不怕任何代价任何惩罚,只是宥于眼前的并不是轻轻一步就可以迈越的沟壑,而是悬在头顶重逾千钧、却仅有一发所系的巨石,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落下,砸得你我粉身碎骨。

“弘,昼……”

“嗯?”

“弘昼……”

“怎么?”

星河轻轻执起弘昼的一双大手,抚过他的每个指缝和掌心里每个硬茧。

“弘昼,别怪我。无论如何,你都别怪我!”

“傻姑娘,”弘昼爱宠地反手握住星河的手,把她每个指尖放在唇边吻一遍。最美丽的眷恋不过如此吧?我只是,怕了孤单,怕了哀伤,更怕了让你难过。原谅我,弘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