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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时难(104)

其实星河心里有些哭笑不得,怎么竟在意起他的情绪,受到伤害的那个,不应该是自己吗?她有些恼怒自己的这份不自觉,垂下眼睛,拒绝与秦司夜开心的脸孔对视。

“星河,我会好好待你的。我发誓,昨夜那样的……不会再有了……”

“不必!”星河打断他的话:“你不必待我好,你待我越坏我反而越感激你,再大的罪也只要受一年,这不已经过去三天了吗?快了!”

秦思夜凝神屏息地看着星河,正要说些什么,卧房的门上响起了胆战心惊的敲击声。

“少……少爷……”齐心的声音一听就是不知鼓了多久的勇气后才发出的,秦思夜浓眉皱了皱,跳下床去,也不穿衣服,两步冲到门边,咣当一声拉开门,二话不说照着齐心的面上便是一掌:“我叫你吵!”

齐心被打得一个趔趄,可还是哭丧着脸把手中捧着的一封信奉上:“少,少,少爷,八,八百里加,加急……”

秦思夜接过,撕开封皮,只略看了两眼,怒气冲冲的表情就完全被震惊取代,他直愣愣地盯了手上的信足有一刻钟,才沉着声音对齐心说道:“快去收拾东西,咱们这就回京!”

急归急,秦思夜还是让齐心找人打来了水,等星河沐浴后又用过了早饭,才踏上归程。

秦思夜好象一肚子的心事,甚至放弃了骑马,与星河一同坐进了马车。原本星河一个人坐着极宽敞的车厢里,多了一个身高马大的他,立时局促起来。星河一开始还尽力向厢壁靠着,给他腾出更多的地方,可车行不久,秦思夜看着她费力费神的样子,没好气地按倒她,让她枕着她的腿。

“睡觉,不准动。吵了爷想事情,敲断你的腿!”

星河也累了,初识云雨又加上一夜几乎无眠,她很快沉沉睡去。

星河是被车身骤然的一颠颠醒的,想来是车轮硌了一块石头。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握在秦司夜的手里。他靠在车壁上,懒洋洋地说道:“总算睡醒了?头回看见一个女人能睡得象你那么死。怎么?不怕我了?”

星河坐起来,侧对着他整理衣服和头发。

秦司夜喊住她:“别美了,过来给爷捏捏腿。压了这么久,早麻了。”星河看他一眼,一语不发伸过去手去轻按,手刚刚触到,秦司夜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也有了几丝红云,他掩饰地拾起星河包着的那个卷轴,问道:“这是什么?看你很宝贝的样子。”

“我母亲的遗物。”

“是幅字?”

“嗯。”

“能看看吗?”

星河点点头,看着他打开包袱,露出里面的卷轴。

已经很有些年头的字纸了,微微发了些黄。秦思夜揭开车帘,凑着光仔细看卷上的字。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又是这两句?看来你的母亲很喜欢这两句诗呢,也恰好你父亲姓耿,否则怎么能契合得这么好?”

星河闻言一愣,好半晌才缓缓点头:“是啊……是姓耿……”

秦司夜指着头一句,又笑问:“那么,你的母亲,不会恰好姓迟迟钟鼓的这个迟吧?”

星河看着秦司夜修长的手指,就好象昨天晚上抚过她身体每一寸般地,缓缓擦过“星河”两个字。

“不是迟迟钟鼓的迟,”星河摇摇头,手上却不停歇,依旧轻轻地按捏。

“是后悔也迟了的迟!”

星河的话,象一道冰帘,将七月的骄阳烈焰完全阻隔,小小车厢内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秦司夜的视线一道道地勒缠在她身上,她觉得自己就象个落入蛛网的飞虫,绝望、冰冷、无法挣扎。

“这么说,你后悔了?”秦司夜笑着,缓缓卷起画轴,仍旧用那块半旧青绸包好,递给星河:“不过,好象是迟了。那个齐烈,会不会介意你已非完璧之身呢?”

介不介意的,已经发生了。星河告诉自己,双手平稳地接过包袱,安放在车厢角落里,随后抱着膝,尽量坐得离秦司夜远一点儿。

接下来的路上,秦司夜没再说什么话。等马车到了中午打尖的地方,他才伸了伸懒腰,做张做势地打了个哈欠,两只手叉着腰活动了一下脖颈:“坐车里还真是憋屈,得了,下午爷不陪你了,爷得骑骑马活泛活泛,再坐车非得坐出毛病来。”

秦司夜突然笑得促黠,他凑到星河的身边,问:“你每个月都是哪几天?”

星河睁大眼睛,不明白他的意思。秦司夜挤挤眼,朝星河身下看了看:“就是那个……”

星河的脸腾地红了,又是热又是急,额上都沁出了汗:“你,你,你说些什么呀……”

秦司夜嘻嘻一笑,指出手指掐掐掰掰地算:“还有三百六十三天,刨了每月六、七天的功夫,拢共还剩二百四十天。耿星河,爷算算咱们还有多少个春宵,”他亲昵地揽住星河,在她唇上吻一下,“你要是想这二百四十个晚上还能好好睡觉,就老实管住你这张小嘴。若是再说什么不该说的惹恼了爷,爷有的是花样折腾你。嗯?”

说罢,把一个粉腮红透的星河丢在车里,哈哈大笑着跳出车外。星河等他出去,才捂着脸,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地摇头叹气,却听见车外秦司夜意气风发地对着齐心说道:“你长了几个狗胆,敢不给爷备酒?爷越是有事越是离不了酒,今儿不醉不罢休!”

不醉不罢休的结果,就是原本决定下午骑马的秦司夜还是跟着星河坐了车,而且一反上午的局面,是他睡了一路。

醉了的他根本就是个蛮不讲理的孩子,哼哼叽叽嘟嘟囔囔,一路呓语不止。一开始他枕在星河的腿上,星河一手握着块湿帕给他擦汗,一手打着纨扇。没过多一会儿,不知从哪个梦里醒过来的秦司夜睁开睡眼,看了星河一眼,狠狠地道:“蠢,压着腿会麻不知道啊?挪一边去,给爷腾个地方。”

秦司夜说着,翻个身从星河腿上下来,随手扯过靠枕,半枕半抱地又睡着了。

这个人!

星河心里嗔一句,用手掀着车帘,让路过的风更多地吹进车厢里。这种天候里坐车真不是一件好差使,骑在马上也快活不了哪儿去,大太阳顶在头上,烤得人不仅流汗,简直是在流油。透过车壁上的窗,星河看见齐心和几个随从,又回过头来看看酣睡的秦司夜。

退了胜棋客栈已经包好了十天的楼,这样的大热天里一刻不缓地赶路,想必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可看他又是这样一副没心没肺的快活样子,真是让人看不透想不明白。

“种瓜……下……子离离……一摘……少……瓜稀……三摘……抱蔓归……”

听着他窸窸索索地竟是背了一首章怀太子的《皇台瓜词》,星河听在耳朵里,忍不住扑嗤一声笑了。必定是梦见了夫子在考他,背了这样一首诗应景儿呢。

“三哥,三哥……”秦司夜的声音那么悲凄,星河听着他一声一声的呢喃,渐渐觉得事情不对劲,她用力扳过秦司夜的身子,犹在梦中的他英俊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