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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宵唱遍岂是歌(43)

原来是青州都督赵执戟的三姨太,她也认出了黄鹂儿,拉着手先笑,然后想起什么来,端肃了面孔就要下跪,黄鹂儿死死拉住:“三太太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三太太听说了黄姑娘一夕之间飞上枝头的事,对自己当时对她施以针头线脑小恩惠的举措十分自得,这回籍着庆贺皇上大婚的机会随赵执戟进京,就一直想着要找机会见黄姑娘一面,谁成想会在京城夜市上相遇。

黄鹂儿朝三太太手里拉着的小男孩弯下腰去:“还记得我吗小少爷?”

“黄姐姐!”小少爷乐颠颠的,还记得这位黄姐姐身上总带着好吃的,美食的力量胜于一切,他朝黄鹂儿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扑进她怀里。黄鹂儿有心把三姨太介绍给殷释,但皇上是微服出巡,她悄悄看了看殷释,他打开折扇偏过视线,微微摇了摇头。

“黄昭……黄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三姨太四处望望,小声问道,“怎么你晚上还能出宫?”

黄鹂儿呵呵笑:“宫里太闷了,出来遛遛。能遇见三姨太您实在太好了!”

三姨太心里思忖,都说皇上宠爱黄昭仪,看来不假,随随便便就能出宫,象她这种深宅大户里的侧室寻常地想出个门都不易:“这是奴婢的福份!”

“别这么说!”黄鹂儿逗弄着小少爷肥嘟嘟的脸颊,“三太太仁心仁德,将来的福份多着呢!看吧,有这么好的小少爷,您还愁什么?”

三太太笑着摇头:“谁知道呢,儿大不由娘,现在是好,将来的事,呵呵……”

黄鹂儿想起来小少爷并不是三太太的亲生儿子,三太太虽然得到赵执戟的宠爱,肚皮却是不争气,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还是别人生的,由她代养而已。

“小少爷这么听话,将来肯定会孝敬三太太的,你说是不是啊小少爷?”黄鹂儿亲了小少爷一下,笑着说道,“咱们小少爷最乖了,将来长大好好读书有了功名,要怎么待三娘啊?”

小少爷吃了一嘴的糖,含含糊糊地大声说道:“要孝顺三娘!”

“要最孝顺三娘!”黄鹂儿提醒他,小少爷点点头,重重地又说一遍:“要最孝顺三娘!”

拉拉呱呱说了好长时间话,眼见殷释面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这才依依不舍地告别,黄鹂儿从腕上腰带上解下一块玉佩塞进小少爷的手里,又褪下一只腕上的玉镯递给三姨太,三姨太坚辞不受:“这可不行,黄……黄姑娘,不敢再受您的赏了!”

“不是给你的!”黄鹂儿笑笑,“我当时进京的时候路过栖云山遇见贼匪,多亏山上一户猎户人家救助才脱险,现在困在京城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谢谢人家的大恩大德,这只镯子,劳烦三太太回去对赵都督说一声,帮忙转交给那家人,好不好?”

三太太当然说好,黄鹂儿依着记忆里的地名仔细把猎户人家的住址告诉她。临别的时候三太太红了眼圈,又笑着把眼泪擦干净:“看我这是……呵呵……都是见着黄姑娘高兴得!姑娘要多保重身体,皇宫里头的事奴婢也不懂,总之希望姑娘早生贵子!”

一句话把黄鹂儿说得脸上发烧,回到殷释身边,依旧往前闲逛。黄鹂儿低头手里把玩着刚买来的珠花,心里不知想些什么,好半天不说话,任由殷释牵着她东折西转。还好现在是晚上,三太太没有看出她眼睛颜色的异样。可是她的眼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的人……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个比萍水相逢只熟悉一点的故人,就勾起黄鹂儿这么久以来不愿思索不敢面对的心事。为什么没有人来告诉她,绿瞳,碧血,还有晚上经常出现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梦,耳边奇怪的幻听,都是什么?

世界上知道内情的人恐怕都死了,父母,沙老公,哥哥。那她要到哪里去探寻真相?

殷释突然停住脚步,黄鹂儿闷着头走出两步回头喊他:“怎么了?”

熙来攘往的人群里,殷释对着她端正地笑,要不是路两边的灯光太璨灿,她几乎要分辨不清从那样参差的光影里潺湲流出的,是什么。是比窈冥更深,是比青嶂更险,

黄鹂儿凝眉与殷释对视,有点明白,又更糊涂。

第二天早晨,黄鹂儿睁开眼,殷释依旧是早走了。侍候的宫女告诉她说,奉命云迎接金国公主的使臣昨天来报,今日过午时分,公主的凤驾就要抵达京城钜川。

第 42 章

陈氏门著勋庸,地华缨黻,誉重椒闱,德光兰掖。履信思顺,以成肃雍之道;正位闺房,以著协德之美。群公卿士,稽之往代,佥以崇嫡明统,载在典谟,宜建长秋,以奉宗庙。是以追述先志,不替旧命,使使持节授皇后玺绶。夫坤德尚柔,妇道承姑,崇粢盛之礼,敦螽斯之义,是以利在永贞,克隆堂基,母仪天下,潜暢阴教。

金国长公主陈萱与太子陈瑞都是皇后所出,身份贵重无比,皇上派永安王殷祈亲至京城外五十里相迎,沿途黄土垫道蓝布围挡,肃穆庄严一派皇家气势。

公主被迎入修缮一新的驿馆居住,吉日择在半月之后,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公主一到,所有事务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来,宫里上上下下走马灯一般。

唯独昭阳宫是个清静地。黄鹂儿派人去找来赵执戟的三姨太和小少爷,领着她们在西宫里转了转,赏赐了一大堆。三姨太自然发现黄昭仪眼睛的颜色变了,黄鹂儿胡乱搪塞过去,也不管人家信不信。

没过几天再去请,三姨太居然已经被赵都督先行送回青州了。黄鹂儿很奇怪,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这些日子以来,黄昭仪与燕嫔越走越近,燕嫔乐得与这样没有城府的傻丫头打交道,既可以套套她的话,又不用提防。黄鹂儿对又美又聪明的燕嫔仰慕不止,而且她那里还有肖宫女。

如果不是有什么事,肖宫女不会这样看她的。黄鹂儿被盯得心里发毛,看回过去,肖宫女又总是适时把头扭开,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黄鹂儿多了个心眼,当着肖宫女的面,故意把手绢落在了椅子上。果然回到昭阳宫不多会儿,来送手绢的肖宫女就到了。反正以前同在一个宫里当宫女,黄鹂儿也没觉得有什么丢人的,亲切地与肖宫女闲话当年,把身边的宫女支开去取赏赐的东西,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你的耳环,哪里来的?”

肖宫女笑笑:“主上说了,有一样信物,只有你和他才知道。”

果然是殷律的人!黄鹂儿来不及细问,抓紧时间说道:“你回去告诉他,皇上说了,要到豳州归宛去。”

肖宫女点头:“主上也有话告诉昭仪,是他让赵都督把三夫人送走的,故人往事,请昭仪切勿多牵连以免……”侍候的宫人回来了,肖宫女立刻换上笑脸,接过赏物,向着黄鹂儿深深一福,告辞离开。

半个月时间转瞬即逝,大婚之期就在眼前。黄鹂儿听宫女说了大婚种种繁复的礼仪,深深庆幸自己不必遭这种罪,只是她身为后宫嫔妃,也须得盛妆华服,参见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