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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宵唱遍岂是歌(15)

要是穿上这件裙子,跟他到湖边散步,月光下,自己会不会看起来很美?

黄鹂儿捂着脸不敢笑太大声,错眼间瞥到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的殷律,高兴地咧开嘴挥挥手:“二皇子!”

这么说,她是自己的……妹妹?

如果让人家知道你母妃当年不贞的事实,如果让人家知道你跟前朝余孽有这样千丝万缕的关系,还妄谈什么皇位之争?

殷顼的话一遍遍在脑子里訇响。

可是皇叔,鹂儿她……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面对温和笑着的皇叔,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鹂儿她……不论如何,叫他亲手结束她的性命,他做不到,他做不到!做不到!

可是皇叔怎么说?临走的时候,他看着殷律,二十几年来从没见过的目光,那样看着殷律。

他说,律儿,三个兄弟里你并不是最有才干的,可是我却选择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律儿?就是因为你最象你的父皇。无论长相还是品性。我知道,如果换作你的父皇,为了江山社稷,他会付出一切代价。所以我相信你,为了你的将来,你会做出最恰当的选择。

最恰当的选择?

殷律看着笑得象一朵花似的走向他的黄鹂儿。

什么是最恰当的选择?

可是他怎么可能舍得这样微笑着的鹂儿……

第 14 章

卫国都城钜川仅仅在十多年以前还只是个普通的北方城市,人口不足十万。迁都至此后,卫太祖殷瓒多年苦心经营之下,这座城市初露帝都的煌赫气象,人口逾百万,城池方圆辽阔,富庶繁华,一派国泰民安的景象。

钜川城里正准备着一场盛大的庆典,大皇子永宁王殷释率领卫军北上抵御来犯的强敌,征战数月取得大胜,捷报传来,举朝欢腾,摄政王殷顼亲率二皇子永昌王殷律、三皇子永安王殷祈以及京城里大小文武官员前往十里长亭,迎接大皇子得胜归来。

皇宫里更是粉饰一新,可黄鹂儿无缘见到这样难得的热闹,她在几天以前被殷律送出了宫,在车里颠巴好长时间,到达城西悬云山上的皇家离宫。

钜川城地处沃野平畴之上,数百里之内都是平原,只有这座悬云山,象刺进穹霄的一把利锥,山势极陡峭,别苑依山而建,错落有致,相当一部分宫室都建在峭壁边缘,甚至有的窗户底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宫门堪堪建在马车最后能到达的地方,有宦官抬着软轿等候在此,黄鹂儿坐大半天车了实在气闷得慌,她没有坐轿,步行攀上宫门内百多级台阶。青条石又宽又平,难以想象始建之初,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将它们从山底下运上来。每二十级台阶,便有缓台,黄鹂儿记不得喘了多少口气,两眼昏花地到了阶顶。

入目是正殿。不象是宫室,鹂儿看着,怎么觉得有点象是个庙。后来知道,离宫果然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残破的一座庙宇遗址上建立的。

黄鹂儿住的地方,是以前殷律每回随父皇来离宫驻跸时住的一间宫室,从正殿上去,还有百多级台阶。好不容易爬上来,狗一样喘息,只差伸出舌头来。黄鹂儿热得内衣全贴在身上,唇干舌燥,后悔不迭。

一同跟来的是殷律亲自指定的两名宫女,其中年龄稍大点的名叫阮仙,她在二皇子身边很多年,看着黄鹂儿的模样,笑着过去侍候姑娘更衣,告诉鹂儿,二皇子住的这个地方虽然走上来费力,可跟别的地方比起来,可是别有洞天。

什么洞?什么天?

用过膳,黄鹂儿勉强跟着阮仙又走了一段上坡地,爬了几十级台阶,眼前所见让她惊喜地欢呼起来。

造化神奇,悬空一片巨石,巨石底下天然形成半露天的石洞,洞中热气腾腾,竟然有温泉。泉水汇聚在洞底低凹处,象是个小小的湖,水色碧蓝,隐隐有硫磺气味。

“离宫里这样的温泉还有几处,先帝和几位皇子的居住都倚泉而建。不过这眼泉水,却是水面最大水量最丰沛的。”

“那,那我,我也能下去吗?”

热气扑在脸上,黄鹂儿觉得全身都痒,她心喜难耐地望着阮仙,阮仙朝她亮一亮捧着来的衣服,她高兴地低叫一声,几步走到泉边找个干燥地方脱起衣服来。阮仙笑着跟过去帮忙。

脚尖沾进水里,觉得有点烫,黄鹂儿嘿嘿笑着缩回脚来,又小心翼翼地探进去。脚掌,脚踝,小腿,大腿,慢慢全身浸入,那种温暖适意的感觉,让她觉得全身心都满足。长长的头发披散着,随着水波荡漾,她快活地低声哼起歌来,朝站在一边的阮仙挤挤眼。

看着水里雪白灵动的身体,和时而沉纱一般裹住躯体的乌黑长发,在宫中呆了许多年的阮仙情不自禁微挑了一下眉。

只是在这里,就看不到他了。

离宫好归好,就是太安静。黄鹂儿百无聊赖地在这里蹲了几天,能逛不能逛的地方都逛了个遍,来时爬着直喘的台阶,现在走啊走的也惯了,似乎不怎么费大力。

她最喜欢的地方,是离宫尽高处,一个挑在峭壁上的观景台。

据说是先帝的亲笔,观景台边巨大石块被削掉一块,凿了三个血红大字,望天阙。三个字加起来,比她还要高。黄鹂儿胆子大,最喜欢趴在观景台最边最边的石栏杆上往底下看。其实除了云,什么也看不到,她没事找事干,拣块石头,趁没人注意往下扔,想看看到底有多深。可是除了满耳的风声,根本听不见石块落地的声音,估计底下很深。

“掉下去就小命玩完吧!”黄鹂儿咋舌,阮仙捂着嘴笑。几天相处下来,黄鹂儿本就是个自来熟,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晃到阮仙身边,冷不丁往她身上用力一推,嘴里吆喝一声,大笑道:“掉下去喽,哈哈哈!”

阮仙真被她吓一跳,脸上先白,然后转红,看着黄鹂儿笑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也不好责怪,瞪她两眼,也跟着笑出声来。

当天傍晚黄鹂儿就病了,腹痛如绞,她拉着阮仙的手,痛得眼泪汪汪:“阮仙姐姐,我不该吓你,唔唔,报应来了,唔唔,哎哟……”

离宫里有太医,来看过,笑着对阮仙说:“姑娘并无大碍。”

“无碍怎么痛成这个样子?”阮仙见黄鹂儿痛得只差满床打滚了,着急地问太医,太医刷刷刷开了方子吩咐人去备药:“放心,这位姑娘怕是一直有痛经的症候,不妨事,服两剂温散的药,再用热水敷敷,睡一觉就好了。”

阮仙送走太医,回来一边给黄鹂儿揉肚子一边说话打岔:“姑娘莫不是头回来癸水?在宫里这么些天也没见姑娘落红,我还想着,怎么姑娘的癸水来得这么晚。”

“早……早就来的,十四岁。就是……人家一月一次……我都是三四个月一次,来得少……”

“姑娘好福气呢!”阮仙跟她说笑。这边药一会儿煎好,喝下一大碗,不多会儿沉沉睡去。药里有安神的成份,这一觉睡得香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