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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宵唱遍岂是歌(141)

“这,这这……”殷祈手里的长弓一下子掉落在地,他向着孩子的方向走了一步,被碧玺的光芒阻挡住。

“朕的皇子值三根神咒银钉,朕怎么舍得让他轻易就死呢?”殷释低笑,殷祈咬牙不语,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哭号的孩子,眼前是一片燃烧的大火,和火光中一张对着他微笑的清秀脸庞。铁血男儿柔肠寸断,双眼中泛起一片水意。

“放开这个孩子。”殷祈咬牙说道。

殷释冷笑:“交出你手中的神咒银钉。”

殷祈怒目看着他,两人对视良久,彼此在对方身上都再也找不到一丝骨肉亲情。殷祈心中长叹,从背后革囊中取出神咒银钉,扬手掷向了殷释的方向。

从殷祈身后纵出两个青色的身影,一前一后劈手伸向这两根神咒银钉,殷释跟他们一起飞身而起,殷祈则是朝着殷释怀里的孩子而去,三兄弟在这悬云离宫的绝顶之上再度重逢,却已经成了仇敌。

两枚神咒银钉,殷释抢到一根,另外一根,则落进了与殷律一同出现的江夏王殷顼手中。殷祈则是抱着陈皇后生下的皇子殷恕远远退到一边,低头看着孩子,再听不见身外纷扰。

碧玺光芒中的红色光线变粗大了许多,黄鹂儿也渐渐被痛苦的感觉所包围,无力再站立着,身体向下瘫软,跪倒在地下,全身颤抖着,再多被攫取一分便要枯干粉碎。

殷顼落地后,握紧手中的神咒银钉,对着殷释爽快地一笑:“神力已经被策动,再没有神咒银钉镇伏,你的仪贵妃娘娘就要血竭而死了。”

黄鹂儿听见殷顼的话,抬起头看了殷释一眼,正好与他的视线相遇。

殷释对着她淡淡一笑:“你说过相信我的,鹂儿。”

黄鹂儿压抑住胸中沸腾的痛楚,对着他点点头,露出微笑:“我信你……”

殷释笑意加深,转身跃到黄鹂儿身边抱起她向着高大玉璧奔去。衣袂破空声与风声胡乱填塞在耳中,黄鹂儿听见殷释的声音:“我宁可你受血肉撕裂之痛,也要你活着,活在我身边!”

黄鹂儿揽紧他,梦呓般低语:“我永远在你身边……”

殷释的动作一气呵成,在殷律震耳的痛呼声中,他修长的身体被风托举着翻飞,黄鹂儿紧闭双眼,张开双臂,一阵阵难以忍受的剧痛中,十一枚神咒银钉刺穿关节,再度把她钉上了高大洁白的玉璧。

可是体内烈火焚烧般的燥热却一下子平复了下来,神智也随之清明了许多,她悬于玉璧之上睁开眼睛,看见了疾扑到眼前的殷律脸上痛楚的神情:“鹂儿!鹂儿!”

殷律挥动长剑用尽全力攻向殷释,可是神咒银钉贯体之后,碧血神力比刚才驯服了许多,卫帝殷释高举碧玺,绿光中的红色光线彻底收敛,一股难以抵挡的巨大力量从黄鹂儿身体上喷发出来,以她为中心向着四周推涌出去,将殷律远远地摔扔出去很远,山顶所有的军士们都无法在这种力量下站力,倾倒一片。

神力还不停歇,顺着山势向下继续游走,山洪一般从天而降,一路挟裹进更多的力量,等行走至山脚下时,声势已经洪大得可以覆盖世间所有一切。

引兵厮杀着的鄣州都督简克难先是一喜,继而惊恐万状,看着这分明是由皇上引发的神力不分敌我,在战场上摧折碾压,无数双巨大手掌一般搓揉着血肉躯体,将他的部下与反军一起彻底毁灭。

毕竟只有十一枚神咒银钉,黄鹂儿在短暂清醒之后又开始被烈火焚烧,她的视线也有些扭曲,唯一没有被贯穿的右掌紧紧握成拳,牙关紧咬,不发出一声痛苦呻吟。

殷律一站稳脚跟就又向玉璧扑过去,与挡住他的殷释厮打在一起,江夏王殷顼从他们两身边急掠而过,抬起手臂,但是没有将黄鹂儿从玉璧上解救下来,而是将手中的最后一枚银钉刺穿进黄鹂儿的手掌。

殷顼的举动让殷氏三兄弟同时惊住,殷律尤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明白皇叔为什么在这种危急关头倒戈相助殷释。

殷释也有点没反应过来。

江夏王殷顼精心谋划,就是等待的这一刻。

陈氏送给殷祈的那第二枝拒天箭,从殷顼的袖管中慢慢滑出,他大张虎目看向玉璧上的苌弘圣女,瞄准了黄鹂儿的眼睛,狠狠向那双碧绿色的瞳眸中刺去。

拒天箭箭囊之上的绣画中,那双被刺破的碧瞳和圣女脸上痛苦的表情。

一旦得手,圣女的神力便消失殆尽,他与殷律的胜机、彻底消除殷释手中神力的机会,就在此一举。

殷释肝胆俱裂,身形如同闪电般射向玉璧而去,大张开双臂挡在了黄鹂儿身前,殷律也与他一同掠起,伸手去阻挡皇叔。

殷顼手里的拒天箭,深深地、精准地扎进了殷释的心口。

天地俱寂,被十二枚银钉牢牢钉住的黄鹂儿清晰地听见了拒天箭从殷释皮肤、血肉、骨头之间穿过时发出的声音,鲜红的血从伤口出喷溅而出洒在了黄鹂儿身上,与她伤口里流出的碧血缠杂在一起,散发出一种诡异的美。

风云横度,急光影转,从辽远天际间响起了一阵隐隐的雷声。轰隆隆,轰隆隆,由远及近。

黄鹂儿张着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殷释的身体停顿在眼前,深入他体内的拒天神箭贪婪地吸收着久违的凡人鲜血,箭体渗出光芒,殷释对被神器重创过一次的身体,再度几乎被拒天箭撕裂。

如此变故让殷律与殷顼都为之一惊,殷顼最先反应过来,手握住殷释心口外的拒天箭尾,用力便要拔出。殷释身体里的力量急速消逝,他抬起双手紧握箭身,用尽最后的力气与殷顼抗衡着,长箭在两人的角力撕扯中,在殷释的伤口里不停翻搅,带出了更多的鲜血。

一声惊雷,打响在这个血肉模糊的世界里。

所有人,除了玉璧上无法动弹的苌弘圣女,都被惊雷所震,摔落在地。

黄鹂儿的长发被发猛烈吹起,黑色烈焰一样,在白色玉璧与碧绿色鲜血之间燃烧,组成了无法想象的绮丽景象。云为车风为马,栽来无数雷声呐喊,呼号着,想要唤醒沉蔽不堪的世人。

黄鹂儿全身颤抖着,悲膺难揉,定定地看着玉璧下鲜血淋漓的殷释,摇着头,无声哭泣。

殷释仰躺在地下,似笑非笑、欲语难言地看了黄鹂儿一眼,再也无力挣扎,两只手慢慢地垂下。殷顼抓住这个机会用力一拔,拒天箭和一道血箭同时喷出殷释体外。江夏王拔箭在手,再度向着黄鹂儿的眼睛刺来。

箭尖在距离碧瞳仅仅一分距离的地方遇到了强大的阻滞,再也没办法向下刺去,黄鹂儿把视线从殷释身上收回来,盯在了江夏王殷顼的脸上。离得近了,殷顼惊异地发现,黄鹂儿的碧瞳中仿佛点了一盏灯,变得明亮了许多,看起来几乎有一些透明。

这种魔魇般的碧绿色眼睛里慢慢地形成了一个漩涡,拒天箭箭身上的光芒深陷进这股漩涡中,抖动呻吟着,再也不肯被握在殷顼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