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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宵唱遍岂是歌(130)

闻到空气里那股熟悉的腐臭味,黄鹂儿一骨碌爬起来掀开车帘往外头看,疑惑地回头问向殷释:“我们不是要回京城,怎么到了羡陵?”

殷释把车帘放好,拉黄鹂儿坐定:“京城附近现在处处是险地,只有羡陵才最安全最安静,我们当然要来这里。”

黄鹂儿皱眉:“可是延已大师她……她不是赵执戟的妹妹么?这里该不会有赵执戟的手下吧!万一……”

殷释镇定地微笑:“我既然敢来,自然有全身而退的法子,别怕。在甲兰城外你不是又莫名其妙地昏倒过一次?当今世上除了十万大山里的碧族人,就只有赵执戈能策动你体内的碧血灵力,我们当然也要来会会她。”

黄鹂儿不明白,殷释也不想说得太明白。不多会儿马车到了羡陵外,此刻正是傍晚,延已大师的钟声再度响起,等十八声钟响静止之后,殷释才差人去递送口信。赵执戟当然留了一支人马守卫在羡陵以外,殷释却浑然无意地带着黄鹂儿坐进下陵的竹筐,木梆声响后,竹筐快速下降,黄鹂儿的心也跟着往下猛沉。

羡陵没有一丝变化,也许永远也不会有变化。黄鹂儿再度踏足羡陵中这座的寂寞石山上,看着简陋的佛堂和迎出堂外清瘦冷寒的延已大师,轻轻施了一礼。赵执戈却只撇了撇嘴角,对殷释说道:“殷老大,这就是你的仪贵妃?到现在还是一副乡野村妇的样子,连个礼也施不好!”

殷释轻笑:“自然不能跟你相比,不过我就喜欢她的天然作派。”

黄鹂儿脸上滚烫,有些讪讪地瞥了殷释一眼。赵执戈心中雪亮,静静看了黄鹂儿两眼,转身走进佛堂,盘膝坐在蒲团上,对着跟进来的殷释说道:“佛门清苦,贫尼只有白水一杯招待,请皇上不要嫌弃。”

一边有小尼姑用茶盘端来两杯白水放在两只蒲团边,殷释与黄鹂儿一人一只坐下,端起杯来抿了一口。赵执戈毫不客气地说道:“眼看战事一触即发,皇上却大驾光临蔽处,不知有何贵干?”

殷释朗声一笑:“自然是来向大师求助。”

赵执戈眼中精光闪动:“贫尼方外之人,足不能出羡陵一步,不知怎样才能相助于皇上。”

“大师虽不能出羡陵一步,却足可以号令青州十数万兵马,我这个皇上说话都不一定如此管用,大师何必自谦呢。”

赵执戈冷笑:“我这里没有外人,不用掖着藏着。你和赵执戟的诡计也只能骗过殷老二,还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利用我和她试探殷老二,是不是已经找到了破敌之计?”

赵执戈说着,用手一指黄鹂儿。黄鹂儿傻愣愣地眨眨眼睛:“我?殷律?”

殷释脸上的笑意渐深,眼神也渐深:“羡陵其实也不是大师想象中那么安全。怎么,你忘了当日殷律安排在这里的那名宫女是怎么死的了?那个从羡陵里跑出去的小尼姑,你们现在找到了吗?”

赵执戈怒意顿现:“你在我羡陵里安插细作,究竟意欲何为!”

殷释微扬起头,带着种沉重的力量看向赵执戈:“如果没做过亏心事,大师又何必怕人窥探。只是朕有一事不明,大师既已落发出家,又为什么频频犯下杀生之孽?”

赵执戈眼角跳了跳:“你说的什么屁话!”

殷释森然低笑:“你们赵氏兄妹,一般无二地手辣心黑。赵执戟府中妻妾众多,为什么只有无意间宠幸的一名婢女诞下子息?他府里唯一的小少爷,又为什么会在去年暴病而亡?延已大师,你说,赵执戟如果听到这些,会不会也和朕一样心存疑惑?”

黄鹂儿手里的茶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下,赵执戈苍白的脸上更是全无一丝血色,她死死盯着殷释,好半天,才桀桀地发出一阵笑声:“殷老大,果然谁都小瞧了你!”

第 119 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是年九月癸丑日,荧惑犯钩钤,去之四寸,星象占云‘王者有忧’。十月辛卯日,月犯轩辕,去之二寸,星象占云‘女主凶’。

永安王殷祈在大帐里拿着军中钦天官送来的呈报,盯着‘女主凶’这三个字来来回回看了有十遍,脸上猛地一拧,将这张呈报团在一起狠狠砸向钦天官的脸:“妖言惑众,拉下去给本王狠狠地打!”

钦天官不知哪里惹毛了永安王,吓得扑通跪倒连连叩首求饶,殷律示意营下军士将呈报捡起来,展开一看,似乎明白了什么,呵呵一笑:“占星一说向来虚幻缥缈,看着权当一乐罢了。况且这女主二字颇费思量,三皇弟又何必当真呢!”

钦天官只当永安王将这女主二字误解成了澜贵太妃,为了躲过一顿打,赶紧趴在地下瞎胡解释:“王爷明鉴!这轩辕大星在古星法里也有别名为轩辕女御大星,《周礼》中说女御位在九嫔、世妇之下,想来也许是皇上身边某位出身低微之妇,并没有什么他指。”

可这一番话又说得殷律挑起了浓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女主凶’这三个字,沉声道:“皇上身边,出身低微?”

大营里立刻沉寂一片,钦天官汗如雨下,直觉自己又说错了话。殷律冷着脸,猛然地案后站起,大步跨出营帐抬头看向天空。澈澄无边的夜空上挂着一轮明月,繁星依稀闪动,不知道哪一颗是她,哪一颗是他。

就在殷律张望天空的时候,有探哨来报,砀州都督宋原在巡视河工时不慎失足跌入汾河,为国捐躯了。

殷律收回心神,点头笑道:“知道他不会放过宋原,也罢,此等胆小怯懦的鼠辈,死了也就死了吧!”

走回帐中,殷律对着还在发愣的殷祈说道:“你那个岳丈大人这两天有什么动向?”

殷祈正色道:“麦元庆倒是平静如常,一心操练士兵只待开战。只是他那两个儿子,每回见面都催着让我尽快通知母妃,把他们的妹子送出城来。”

“现在不能异动。”殷律说道,“老大不在京中,群龙无首之际武陵候爷和你的永安王府才能暂时保全,永安王妃若是出城,一旦被人说成逃逸,虽有澜贵太妃坐镇,也难保得平安。”

“只是老大若是已经潜回钜川,那我母妃她们……”

“老大一时半会也不会动澜贵太妃和武陵候,不然他不会让人把陈皇后带出宫去。简克难不是个省油的灯,想要完全掌控他得费好些力气,老大现在没功夫理会你的永安王府,放心吧。”殷祈点点头,兄弟二人围着已经看得烂熟的地形图,再次商量起战法来。

殷律先前关闭汾河水闸意图造成简克难大军粮慌的计策虽然十分诡谲,但同时也有一个并不令人满意的副作用,那就是因为汾河下游水位降低,麦元庆从渚州带来的水军便不得不在支流岔湾里暂时抛锚停驻,待水位上升后再遁汾河而上,与陆地兵马配合着,攻打钜川城的两座水门。

现在砀州宋原已死,这条计策宣告失败,汾河水位也已经上涨到平常的高度,水军正日夜兼程向西北行来,再有三五日便可到达指定地点,届时战事便要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