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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宵唱遍岂是歌(109)

黄鹂儿一滞,殷律安抚地拍拍她:“别着急,很快就到了。”

殷律知道黄鹂儿心里急,他想了想,转开话题,喊过带着刀火十七的那匹马,问坐在手下身前的十七:“你的胳臂是怎么回事?那骨头,怎么是碧色?”

刀火十七抬起包扎好的右臂看看:“我小时候顽皮,从树上摔下来折了右臂,接过之后怎么也长不好,阿妈很伤心,哭着求祭司大人。祭司大人拗不过她的哭求,就开玉匣取了一滴圣女的碧血给我,吃下去以后一夜功夫手臂就长好了,而且骨头也成了碧绿颜色,到了晚上我这条胳臂还有微微的光。祭司大人说我这只手就是月魄,这是圣女赐给我们碧族的宝贝。”

“月魄?”殷律不解,再问问别的孩子,她们三言两语地都言之不详,只说是圣女碧血的神通,别的就说不清楚了。

山道艰险,走上两天,黄鹂儿对路边的景致不再有刚开始时的兴趣。在马背上颠得全身酸痛,她不得不全部倚靠在殷律怀里,累得闭起眼睛。五个碧族孩子逃离羁困重返大山,显得更加鲜活漂亮,刀火十七更是顽皮又聪明,他很快就学会了骑马,一个人坐在马背上在前头带路,不时跳下去钻进林子里,跑出来的时候手上总拿了几只香甜的野果,恭敬地献给黄鹂儿。

走到第七天上,路也到了尽头,眼前是一片苍郁的密林,看样子马儿是无论如何也钻不进去的了。

刀火十七往正南的方向指一指:“再往前头走几天就到家了,那些人把我们抓来的时候我一路都仔细记着路,路上还留了记号。”

下得马来,手下们把马身上的缰绳都解开,往马臀上用力拍一拍,几匹马儿咴鸣着在这片林地里散开。殷律牵住黄鹂儿的手,微笑着说道:“跟着我走,累了我背你。”

黄鹂儿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她的女儿:“莺莺来的时候也是王白石一路抱着走到碧莲峰的吗?”

“放心吧,皇兄虽然和我没什么兄弟情份,不过说句心里话,他倒是有些识人之才。既然他能放心地把莺莺交给王白石,莺莺一定会被照顾得很好。”

黄鹂儿点头,握着殷律的手,走进密林里。

第 100 章

第九十九章

没有进入过南方湿热地区森林的人,也许想象不到那里头的危险与艰苦,黄鹂儿虽然从小在平民家长大,但是母慈父惯,还有一个全天下谁都会犯错就是妹妹不可能犯错的哥哥,把她宠得没边没沿没大没小,从来没吃过辛苦。进了宫在殷律身边当了一阵子光说不练的宫女,成了娘娘之后就更是独得皇上的宠爱,殷释对她的好让所有见到过的人都目瞪口呆。

所以仪贵妃娘娘在密林里只走了半个时辰,就已经累得香汗淋漓娇喘微微,殷律笑着摇摇头,背朝着她略弯下腰:“来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殷律背,黄鹂儿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殷律不理她的拒绝,拽着胳臂直接把她背了起来,大步朝前走去:“你的底细我清楚,在我面前少逞能!”

黄鹂儿很是害了一会儿臊,如果她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或许可以很安心地任由殷律背着。可是与她紧紧贴合的那具身体是如此地精壮有力,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汗水的男人气息笼在黄鹂儿周身,她分夹在他身侧的两条腿被他稳稳地握着,她的胳臂圈在他脖子上。两个人的姿势如此亲密,曾经这是黄鹂儿心里最大也最忐忑的梦想,那时候她是多么地爱这个男人,爱到心甘情愿让自己卑微的程度,被他看上一眼,听他说一句话都是世界上最大的幸福。

殷律走的时候十分小心,不停地弯腰侧身,避让开可能会打到黄鹂儿的树枝,这样走起来就更累,很快汗湿衣背,连发梢上也开始往下滴汗。黄鹂儿心疼地用袖子帮他抺了去,轻声道:“我自己走吧,慢慢走,没事的。”

殷律也不回答,只是双手紧了一紧,继续向前走着,一步也不停。黄鹂儿催着又说了一遍,他半侧回头来,似笑又似薄怒地用眼角看了看她,紧紧抿住了嘴唇,走得更快。黄鹂儿不得不抱紧殷律,过了好一阵子,她轻轻地在他耳边长叹一声,安静地趴好。

密林里没有风,很是燠热,看看前面再看看后面,不知道哪里是边缘,哪里是尽头。入目都是深深浅浅的绿,和他肩上的一角青衫。多少前欢往事,多少襟情羁梦,全部化作了黄鹂儿的一滴泪水,从眼角慢慢地滑出去,落在殷律的肩头。薄薄的衣服已经吸满了汗水,哪里还能蕴得住这么滚烫的一滴,蹉蹉跎跎地就沁在了他的皮肤上,沁进了他的心底。

长的是情,短的是恨。这一滴泪水流过的岁月也分不清到底是长是短,是情是恨。殷律把嘴唇抿得死紧,听着耳边黄鹂儿用尽全力也压抑不住的啜泣声,喉间吞咽着,喉节上下滑动,酸涩难当。

帐篷原来全驮在马背上,现在徒步,肯定不可能背着那么重的东西,走了整整一天筋疲力尽的众人没找到合适的栖息处,只好各自找棵大树倚着,胡乱睡一晚。

还好这里的林中不乏水源,野果也很多,森林里长大的孩子们找来可以吃的野果,既香甜,又可以补充水份。在密密的林间本来光线就暗,太阳一落山,就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为了怕引来蚊虫以及野兽,所以也没敢点灯,殷律怕黄鹂儿害怕,搂着她坐在一个略高的地方。

黄鹂儿虽累,却没有睡意,她睁着一双在黑暗中也能视物的碧瞳,默默地靠着殷律的怀抱。过了很久,以为已经睡熟的殷律突然动了动,黄鹂儿被他背了一天,有点难堪,赶紧闭起眼睛装睡着。殷律见黄鹂儿没有动静,这才把她慢慢放倒让她枕在一边的包袱上,然后轻轻揉捏被压得酸麻无比的胳臂。

黄鹂儿仰着头,分明地看见了殷律脸上的表情。在黑暗的掩饰下,他不再象个高高在上的皇子,而是象个孩子一样呲着牙挤着眼,好一会儿胳臂恢复知觉后,他才无奈地笑了笑,舔舔嘴唇,轻轻把手搭在黄鹂儿的肩头。

这个小丫头,没心没肺地,倒是睡得挺香!

殷律心里笑着,手在黄鹂儿肩上揉了揉,踌躇着往颈子的方向滑了一点儿,又慢慢地滑回原位。他咬了咬牙,沿着黄鹂儿的锁骨,既轻柔又坚定地向下滑走,来到了她秀挺的脖子上,隔着衣领停了一会儿,指尖触到了她尖尖的下巴。

看不见,但可以感觉得到指尖下细嫩的皮肤、光滑的曲线,这是个温热的、鲜活的黄鹂儿,而不是他在远离钜川的那些日子里在梦里见到的她。心中有些恻怆难言的滋味,他无声地叹口气,张开手掌,慢慢贴合在了黄鹂儿的脸上。

整个掌心都被泪水沾湿,还有更多的泪水从黄鹂儿眼睛里流出来,落进殷律的指缝里。殷律从不知道一个女人可以一动不动地哭得这么悲伤,他痛惜地用手指去抺黄鹂儿的泪水。周遭横七竖八睡满了人,他不好出声,更不好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只能不停地用手指抺着,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