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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之恋(94)

她湿漉狼狈的模样让海枭獍的怒意更盛,在一阵急促的冷笑声中,他一把抓住她的右腕:“怎么,想死?”

星靥别开脸努力想抽回手来,可他使的劲太大,五根手指象五根钢索般牢牢系紧,根本不给她挣脱的余地:“既然想死,那我成全你!”海枭獍说着把星靥扯近,低头怒视着她的眼睛,狠声低语,“这里水浅淹不死人,想不想死得快一点,嗯?”

星靥只觉得一股大力从海枭獍的手上传来,身体就被拉离水面,再猛地飞了出去。她尖叫着划动手臂,在空中被扔出了很远的距离,象块石头一样扑通一声落进了深可没顶的池水。根本来不及吸一口气,沉重的裙裾就拉着她沉进了水里。

山顶的天池底部象一只碗,突然之间就向下栽去,前一脚还在平缓的坡地上,后一脚已经滑进深渊。星靥最后的意识里全是自己不停向下沉没的感觉,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四脚百骸全都被冻住,她只挣扎了几下,就在冰冷的池水里安静了下来。

从来没有象此刻这样接近死亡,人在意识开始完全涣散的时候已经没有疼、憋闷、寒冷这些痛苦的感觉,有的只是一种全然地松弛。紧闭的双眼之前出现一团明亮的光影,光影里是阳光、青草、清冽的花香、一张久违的笑脸和一只伸向她的大手。

星靥激动万分,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她颤颤巍巍向他伸出手去,伸得那么快,唯恐这是个幻像,唯恐又要错失。

“我来接你了,小酒窝……”

是真的么?是真的么?

眼泪一下子滑出眼眶,冰冷的池水里分不清泪水究竟是喜悦还是悲伤,她用力点着头,说不出话来,就用动作来表达心意。

你终于来了,终于来接我了……

青狼……

他笑得又灿烂又温暖,两只明亮的眼睛里也慢慢地渗出了泪珠:“跟着我,我们走……”

星靥用力扑进他怀里,隔着衣服重重地咬在他胸口,呜咽出声:“带我走带我走……再也不要回来……永远……”

“好,永远!”他应承着,紧紧地抱住她,发誓一般咬牙低语,“永远,永远!”

缅然日月驰

第六十六章

海枭獍这一生见过很多的女人,环肥燕瘦异彩纷呈,可从没有哪个女人,象此刻的星靥一样让他觉得象是一场梦。也说不清是她沉浸在梦境里,还是他被迷惑住,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屋里烧着热烘烘的火盆,低垂的帘帐下,床上的锦被堆成柔软的云朵,他和她深陷在这难以抽身的记忆里,谁也不愿先醒来。

海枭獍被屋里的热气蒸得全身是汗,可星靥还是全身冰凉,锦被下一冷一热两具身体交缠在一起,她睁开迷迷蒙蒙的眼睛,看着枕边的人,突然清晰地流下了两行眼泪:“我等你等得……太久了……”

时间如同一幅幕天席地的素幔,已经远去的那个人站在幔后,思念化作柔光从她身后照过来,把影子或明或暗地投射在摇曳不定的幔帘上。千里烟波万重蓬山,只有趁着第一缕朝霞或是最后一缕夕阳,才能远远地往她那里看上一眼。

把她搂进双臂中,用他火热的胸膛去暖透她。海枭獍闭起眼睛,亲吻着她的额头:“我知道,我知道……”

星靥伏在能够给予她全部温暖和保护和胸怀里,哽咽难言:“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为值么……”

北遥国君重重地吞咽了一下,喉节滑动有声:“我,我……再也不会了,再也不离开你……”

星靥把自己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拥抱,她往他怀里钻着,把自己的腿伸到他双腿之间再紧紧地夹住,无赖地扭缠着:“带我走,这就走,我们去栖云岛,你答应过的……”

他沉默着,只是一下下在她背上轻抚。星靥有些慌乱地说道:“我都答应你,洗衣做饭打扫庭院砍柴种地捕鱼捞虾带孩子都是我的活,你只管吃喝玩乐……我们去,好不好?好不好……”

又是一声苦涩的吞咽,北遥国君眉头紧皱着,贴在星靥耳边哑声低语:“好!”

她欣喜地笑出了声,然后咬住嘴唇,深深呼吸着把眼泪擦在他的胸前:“我骗过你,别怨我……”

“我不怨你!”他回答得十分坚定,星靥哽咽着悲喜交加:“为什么我要当太后,为什么你偏偏是北遥皇子?我们都是普通百姓该有多好?一辈子还有很长,青狼,到一个没有人能认出我们的地方,再也不回太冲,再也不欺骗了!”

海枭獍眉梢剧烈地抖动了一下,这些话听在耳朵里,却在心底激起波涛。一些已经沉淀难觅的过去象是水底的泥沙,又翻卷着污浊了平静的记忆。是这样的似曾相识,好象曾经也有一个人同样地哀求过他。

草原这么大,总能找到一个没人能认得我们的地方,我唱歌,你牧马,我给你生孩子,生好多孩子,你教男孩打猎,我教女孩纺线。忘了《握奇经》和一切仇恨,我们再也不回来,永远不回来,好不好……好不好,孛日贴赤那……

“好!好……”

海枭獍一遍遍在星靥耳边重复着。他的霞明朱弓可以把羽箭射到最辽远的天际,可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回答,却再也没办法传到那个人的耳朵里。总要到了酒醒梦回时,才知道什么叫一生赢得是凄凉,明明知道怀里这个人在思念着别人,却舍不得放开她,舍不得失去从她身上得到的些微慰藉。

星靥在耳边的低语声里闭起眼睛,安稳地渐渐睡去。睡梦里是一片蔚蓝大海,海边归帆点点粼波荡漾,裙子被风吹动着,双脚踩在温暖的沙滩上,印出了两个深深的脚印。她的脚印边还有另外一行,顺着这行脚印看过去,青狼正在远处向她招手,他卷着裤脚在和浪花追逐着,一边笑一边叫,玩得象个不知疲倦的孩子。

星靥被冰冷的池水一冻足足病了七天,前三天都有些神智不清,第四天上才恍恍惚惚地想起来发生的一切。

她静静地在枕上躺了好半天,轻声问边侍候的宫女:“他人呢?”

宫女彼此看看,恭敬地回答道:“回星姑娘,皇上前天回京城去了,临走的时候吩咐星姑娘留在天水离宫里静养,等候旨意。”

旨意?什么样的旨意?赐死,还是拉到午门外斩首?

星靥不以为意地闭起了眼睛。病好之后她才发现,投水时带着的那块青狼留给她的丝帕不见了,也许掉在了天池里,代替她永远沉没在了池水深处。

星靥在消息闭塞的天水离宫里并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事,北遥国君海枭獍回到京城太冲后的第二天就火速离京,一路秘密赶赴西南,直至与乌承瑛等人率领的大军会合后才突然颁布第三次征剿檄文,在尉元膺等人得到消息迅速反应之时,北遥大军已经杀到了距离西南大山山口不足百里的澜沧江边。

北遥大军刚刚大败高句丽,现在士气极盛,而盘踞在西南大山里的叛军们却没有了前两次迎战时的气势,不知什么原因始终退缩在深山里,倚澜沧江天险坚守不出。冬季枯水期的澜沧江不象其他三季那么奔腾汹涌,在出兵之前,乌承瑛、杜嶷已经率领手下人准备下了许多绳索毛竹和攻城用的巨弩,只等海枭獍一声令下,立刻强行渡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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