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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之恋(8)

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外

第六章

北遥人与大燕国人相比,肤色发色都稍浅,眼睛的颜色也并不全是黑色,在并不十分明亮的房内看起来,海青狼的眼睛和他的名字一样,是一种深深的青色,山雨欲来时,满天云翳似的颜色。

星靥在他的凝视之下打了个冷战,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在皮肤上隆起,汗毛倒竖的感觉让她更加敏感,更能察觉出海青狼的怒意。一只不容抗拒的手攥住了星靥胸前的衣襟,轻轻一拎,她双脚脚尖踮地,两只手抓紧他的臂膀才勉强保持住平衡。

“你们燕国的男人是不是都这么没用,连后宫的女人都管教不好,怪不得战场上那么不经打。”海青狼的眼神里再度充满让星靥恐惧的神色,她推抵着他的胸口,大声说道:“放开我!你放开我!”

空气中传来轻微的颤动,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极轻极细的破空声,海青狼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这不易被人察觉的异状,眉梢一跳,手臂猛地抡直,将星靥远远扔了出去。星靥在空中划拉着四肢,怪叫着重重被扔到了床上,额头正撞在坚硬的床头上,登时眼前一黑金星乱冒,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惊恐地发现客房的窗户被撞破,两名黑衣人手里各自握着一柄剑正飞快地向着海青狼刺去。

海青狼发现有变时急于将星靥扔出敌人攻势之外,身形不免就慢了一步,弓起腰身向侧面疾让,敌人的剑锋正从他发髻边擦过,束发缎带应声而裂,满头长发怒散,随着他的起伏转动纷扬挥洒。

拭剑王应敌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怒火一下子在他胸腔里爆发,他斜行两步站定身形,侧脸冷冷看向这两名黑布蒙面的男子:“你们是什么人!”

两名黑衣人根本不答腔,互相配合着同时向海青狼攻来。海青狼双臂如鹰般横张,足下使力蹬地,拔地后跃数步,正落在桌前。长腿猛一踢,放在桌上的长剑飞起之时脱鞘而出,翻转几圈,剑柄正落进拭剑王张开的掌心里。剑一在手立刻挥出,雪亮剑光如长鲸吞吐,带出了汹涌如潮的气势。

这两个人一听长剑挥击出的剑风声就知道硬碰硬他们绝对不是海青狼的对手,于是立刻改变进攻的套路,一人挡在了海青狼的正面,另一个人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利用灵活迅速的身法不停撩刺,惊扰海青狼的剑招。

海青狼和大部分北遥战士一样看不起这种花哨的招式,他们讲究的就是大开大阖,利用自己雄浑的力量,一下算一下地打击敌人。海青狼绰绰有余地应付着这两个人,还有余暇对着把头伸出床外的星靥一声大喊:“蠢女人,还不快逃!”

星靥立刻跳下床向门外跑,屋外此刻也杀声四起,海青狼的手下们发现了敌情,与突然之间出现的无数敌人拼命厮杀着。海青狼听见了丰博尔的啸声,啸声有长有短,这是青狼营兄弟之间传递信号的方法。

星靥只跑出了三步,窗外又有两人破窗而入,凌厉剑光直指向她的后心。海青狼大吼一声,长剑使出刀招,猛劲一砍,砍开眼前的两柄剑,飞身向星靥纵去。

星靥慌乱之际脚底下一绊,整个身子猛地向前扑去,正迎向了指着她的一柄剑。海青狼手中的剑招已经用老,再怎么拧转也来不及相救,口中大声呼喊着星靥的名字,眼睁睁看着她的胸口就要撞上剑尖。

敌方的剑却突然迅速回收,动作既快又流畅,看起来就象是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可只有海青狼这样的老手才能看明白,这分明就是避让开星靥,刻意地不想伤害她。

这个女人当真是和别人串通好了来谋害他的?

不象!

海青狼咬紧牙关挥舞着长剑,运用内力发出长啸,萨朗、丰博尔等人杀出敌人的羁绊纷纷赶到,围住海青狼的黑衣人从两个变成了四个。这四个黑衣人组成了一个古怪的阵势,车轮般向着海青狼削来,他既要应敌,又要分心观察星靥的情况,一时之间有点应接不暇这么电光火石般快速的攻击,向后连退三步。

已经能听到丰博尔的大嗓门了,敌方的人里也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呼哨声,海青狼及时反击,可这些敌人不再恋战,又是两人加入战阵,六柄剑挥绞着攻往海青狼身体各处要害。等他化解了这六柄剑带来的危机后再向星靥站立的地方看过去,一左一右两名黑衣人架着挣扎撕打不停的星靥正在向屋外走。

这个笨女人连骂人都只是颠来倒去的无耻、鼠辈,海青狼又是好笑又有点着急地使出一招连环剑法,从六名敌手的包围中杀出一条缝隙,敏捷地闪身而出,一眨眼的功夫便欺身到了星靥的身后。星靥回头看着海青狼大声喊叫:“救我,救救我!”

海青狼自小活在冰天雪地的北国,第一次见到垂柳,还是在攻占了燕国都城太冲的时候。海青狼率青狼营与哥哥的苍狼营在宫中胜利会师,将北遥国旗挂在了燕国皇宫的城楼之上。之后兴奋难抑的海青狼四处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哥哥,过了很久,才在皇宫中灵掖湖边的垂柳树下见到了海苍狼征甲未除的背影。

海青狼一直知道海苍狼身上珍藏着一块旧丝帕,曾经趁哥哥不注意偷出来看过,丝帕上绣着几句诗。海青狼的汉文不怎么样,只能认识这些字,却不十分明白写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含烟惹雾每依依,万绪千条拂落晖。为报行人休尽折,半留相送半迎归。”

此刻看着星靥的惊惶眼神,海青狼一边舞动长剑过去救她,一边却奇怪地想起了这几句诗。含烟惹雾,万绪千条。柳枝柔软,一枝枝一叶叶轻轻地搭在肩头,让人舍不得将它们拂开。海青狼忽然有些明白哥哥为什么这么多年都苦行僧似地禁欲,过着身边没有一个女人的生活。

愤怒的拭剑王圆睁虎目,雄浑气势难挡,长剑斫肢断臂,横飞的血肉里击散了挟住星靥的两名黑衣人。星靥身上脸上全是血,吓破了胆。她转过身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海青狼对她微微一笑,却是长声厉啸着又飞身远去,高大的身体从已经被撞破的窗口跃出。

星靥有点傻,她这个前朝太后,在背诵不出《握奇经》之后,已经成了弃之不及的敝履了,怎么还能指望海青狼舍身相救呢?

她愣怔地看着海青狼消失的方向,颈间再度被一柄锋利的长剑指着,屋里的黑衣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围站在了星靥身边。窗外杀声正盛,慢慢地,慢慢地变小、变远。看来海青狼已经带着手下离开了……

黑衣人里走出一人,盯着面色苍白的星靥看了一会儿,走到笔墨犹陈的书案前。星靥写出《握奇经》的时候墨浓,写得力气又重,墨透纸背,洇在刚才那张纸的下面一张上,字迹不很完整,但能很清楚地分辨出所写内容。

这张洇出字迹的素笺此刻握在一双粗长结实的大手里,黑衣人久久地看着,呵呵低笑:“主上果然猜得不错,不知道《握奇经》的人一定听不懂振铎舞。星太后天姿聪颖,不知这《握奇经》是星家什么人教给您的?振铎舞又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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