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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染帝业(199)

闻言,我暗道不妙,也不问缘由,径自赶往太后殿。

张徽光躺在帝太后的床榻上,床边的案几上搁着一碗羹汤,也许是这碗羹汤要了她的命。她白皙的脸庞泛着几缕青黑之气,嘴唇变成深浓的乌紫色,看见我,她一把握住我的手,吐出一口乌血。

“昨夜我去找夫人,被发现了……今日就下药了,我身边的宫人,是右贵嫔的耳目……”她的口齿尚算清晰,只是有些滞涩,“夫人,是刘娥……”

“是我不好,我应该今日一早就去找陛下……”我内疚不已,吩咐殿中的宫人快去传太医。

“不必了……我身中剧毒,这就是我的命……”张徽光费力地喘着,眉心紧蹙,忍着五内的剧痛,“夫人细听,午后我看过姑姑的尸首……姑姑未必是油尽灯枯,许是奸人所害……”

“当真?”我脑中浮现出一张浅笑吟吟而狠毒的脸,“是谁害死太后?”

“我不敢确定,夫人暗中查探便是……姑姑死得不明不白,还望夫人为姑姑……”

“我会的,你放心。”

“还有一事……刘英之死……”

“她怎么了?”我疑惑,刘英被刘聪一掌击倒,脑额碰撞,的确死得冤。

张徽光又呕出乌血,胸脯起伏不定,剧烈地喘着,“据我所知,刘英不通医理……刘娥却颇通医理,与几个太医素有交情……服侍刘娥的宫女和服侍我的宫女说……雪莲膏不是刘英的,是刘娥赠给刘英……还提议,转赠给你……”

我惊诧万分,害我的人,竟然是刘娥!刘英只是替死鬼,死得太冤了。

借刘英之手除去我,或是除去刘英,对刘娥来说,有利而无害;假若太后之死真的与她有关,那么,再除去张徽光,最后除掉我,她不仅位尊中宫,而且椒房专宠,便可在汉国后宫横行无忌、不可一世。

刘娥竟然城府这般深,心狠手辣至此,让人防不胜防。

张徽光的眸光渐渐涣散,声音越来越微弱,“刘娥最擅伪装……表面对其他妃嫔、宫人和和气气,在陛下面前装得温柔可人、贤明大度……背地里,心如蛇蝎,做尽伤天害理之事……日后夫人务必当心……”

“皇后……皇后……”宫人哭叫道。

“皇后……”我叫了两声,然而,她的眼眸再也不会睁开了,双手再也不会有热度了。

她躺在帝太后的榻上,衣襟上沾染了一大片乌黑的血,满脸乌气。

太后殿,再次响起悲哀的哭声。

——

张皇后的近身宫女说,她跪在帝太后灵前,连续跪了三四个时辰,哭得几近昏厥。宫女劝她回寝殿歇一会儿,吃点儿羹汤补补身子,却没料到,端上来的羹汤被人投毒。

张皇后被毒死的这夜,临近子时,碧浅陪我来到太后殿。留守的宫人见是我,没有多加阻拦。

命人打开棺盖,碧浅手持灯盏,照亮了尸身。我仔细地查看帝太后身上的每一处,头部,肩膀,手臂,双足,最后在两只手腕上有发现。

帝太后的两只手腕,有两道乌青的瘀痕,色泽很深。

回到绿芜殿,碧浅见我百思不得其解,道:“姐姐,我想起来了,在洛阳的时候,陈永对我说过,倘若人死后,身上有瘀伤,那便是生前被打过,或是被用力地击打。太后手腕上的瘀伤,也许是双手被人紧紧摁着,死后才会出现瘀伤。”

我颔首,想必是这样了,然而,帝太后又是怎么死的?是刘娥害死她的吗?假若她不是油尽灯枯,为什么太医看不出来?为什么不说实情?难道是刘娥和太医暗中勾结,太医才那么说的?

汉国嘉平三年,元月,帝太后薨逝后两日,皇后张氏薨。

刘聪下诏,帝太后和皇后的棺木同日出宫,同时下葬。

丧礼后,我邀刘聪和刘娥来绿芜殿一同进膳,因为这些日子宫中发生了很多不开心的事,三人在一起进膳,吃一些清淡的素食,喝点儿清绵的酒,权当放松一下身心。

刘娥先来,我让奶娘抱小宝宝去喂奶,拉着她在小宝宝的偏殿闲聊。

“妹妹,你我原本没多少姐妹情分,不过时隔多年,我们在汉国相遇、相认,终究是缘,我真心地珍惜这份缘。”我笑道。

“姐姐说的是,二姐不在了,这世上就剩你我两个亲人了。”她握着我的手,眉目间盈满了谦和、亲切的笑,与那日的阴刻、狠毒判若两人,“二姐离开了我,我觉得自己孤单无依,所幸姐姐在我身边,我就不觉得孤立无援了。”

“你有陛下的宠爱,怎么会孤单?陛下需要你,你也需要陛下,相信你和陛下会在往后的日子恩爱相守、举案齐眉。再者,皇后薨,陛下会册封你为皇后,届时你母仪天下,羡煞多少人呢。”我笑眯眯道。

“姐姐又取笑妹妹了。”刘娥娇羞地垂首,“陛下会不会册封我,还说不定呢。”

“放心,陛下来看望小宝宝的时候,我在旁提提。”

“谢姐姐。”她感激地笑。

我保持着脸上的微笑,道:“宫人还没做好膳食,陛下还要半个时辰才来,妹妹,我想知道,太后和皇后薨逝,是否与你有关?”

刘娥诧异地抬眸,惊疑地看我,“姐姐为什么这么问?难道姐姐以为,是我害死太后和皇后?”

我冷下脸,“我不会对旁人说,更不会对陛下说,我只想知道真相。”

她那张娇媚的脸庞,弥漫了丝丝的冷气,“假若姐姐一定要知道真相,那么,我说,真相就是,太后和皇后的死,与我无关。”

“假若当真与你无关,我就放心了。”我轻然一笑,“我只是听宫人私下嚼舌,才问问你。”

“宫人最喜欢乱嚼舌根、瞎编乱造,他们说什么?”

“有宫人说,妹妹收买了太后和皇后身边的宫人,许之以利,让她们暗中杀害太后和皇后。”

“姐姐,我已是宠妃,赢得陛下的恩宠,又何必害太后和皇后?假若陛下知道这些事,我还能活命吗?我不是自毁前程吗?”刘娥辩解道,竭力装得镇定,却难免流露出几许慌色。

我莞尔道:“我也相信妹妹,不过就我所知,妹妹不甘心当宠妃,一心想位尊中宫,母仪天下。”

她面色微变,眉目冷肃,眸色渐变,越来越冷。

我浅浅笑着,“妹妹还是对我说实话,否则,我不会善罢甘休!倘若陛下真的知晓,你连宠妃都当不了!”

刘娥忽而笑起来,阴冷得紧,“既然姐姐得知些许蛛丝马迹,那么我便不隐瞒了。没错,太后和皇后的死,是我做的。太后死了就死了,还留下一份遗诏,不许陛下废后。还要等十年才能当皇后,我可不愿等,我要逼死张徽光,逼得她自寻死路。她不死,我就送她一程。没想到她那么有出息,竟然三更半夜去求姐姐庇佑。姐姐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我岂能不知?我怎么能让张徽光多活两日?让她中毒而死,是便宜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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