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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染帝业(200)

我寒声问:“太后呢?”

她冷冷一哼,眼底眉梢布满了骇人的阴毒,继续道:“太后缠绵病榻,病痛不止,早点儿死是解脱,我这是为她好。彩月的侄子想谋个差事,我就让父亲为她侄子谋了一份差事,彩月自然就听从我的吩咐。那夜,太后已经就寝,睡得很沉,我亲手将一方浸过冷水的丝帕覆在她脸上,彩月摁着她的两只手腕。太后醒来,却动弹不得,喘得越来越厉害,越来越厉害,最后,窒息而死。”

她咯咯娇笑,媚然的眸光宛如冰冷的蛇,只要碰触到,就会即刻毙命似的。

我面无表情地问:“太后死了,张皇后自然不是你的对手,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你逼死,你就顺理成章地成为皇后,是不是?”

“姐姐聪慧。”刘娥抿唇微笑。

“你就不怕陛下终究会知道你心如蛇蝎吗?”

“怕,当然怕。不过,无凭无据的事,陛下会信吗?即便陛下信,将我治罪,我也无怨无悔。”

“那雪莲膏是你的吧,是你让刘英转赠于我,是不是?你明明知道陛下待我与众不同,还敢谋害我,你不怕死吗?你想一箭双雕除掉我和刘英,你是不是人?刘英是你亲姐姐,二十年姐妹情分,你怎么可以罔顾姐妹亲情?”我厉声质问。

“姐妹亲情?”刘娥冷哼,孤冷、凄涩地笑起来,“我和姐姐一起进宫,一同侍奉陛下,可是,姐姐样样比我好、比我强,日日夜夜霸占着陛下,她可有想过我?可有想过姐妹亲情?她得享恩宠的时候,我在寝殿拥着冰冷的锦衾,独自饮泣,她可有想过我?可有想过姐妹亲情?”

“可她毕竟是你姐姐!”

她笑得很灿烂,如暮春正午的日光那么明媚璀璨,“陛下喜欢姐姐,还要立她为皇后,我的心那么疼、那么疼……”她捂着自己的心口,“皇后,凭什么是她不是我?她能当皇后,为什么我不能?我也要当皇后!一山难容二虎,这世上有姐姐,就不能有我;有我,就不能有姐姐!”

她太要强,连亲姐姐也嫉恨。

刘娥继续道:“后来,陛下带你进宫,姐姐和我在太后殿看见你的那日,就都明白了,陛下给我们的恩宠,都来源于你。我和姐姐与你有相象之处,只要你死了,陛下就会喜欢我,至少也会专宠于我。”她阴狠地瞪我,漆黑的眸子瞪得圆圆的,“如此,你怎能不死?可是,你命大,让你逃过一劫,姐姐却被陛下打死了。再后来,陛下没有册封你的意思,我就想着,先当上皇后,再与你计较。”

我冷冷道:“你没想到,你做的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我知晓了。”

“你知晓又如何?”她嗤笑,“下决心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一日。”

“你最好无怨无悔!”

一道重声,裹挟着雷霆之势、天庭之怒滚来。

刘娥转过头,我亦转头望去,刘聪箭步走来,脸上覆着冷冽的清霜,眸光如冰,冰寒至极。

啪啪两声,他扬臂,一掌扫过去,再反掌扫来,力道之重,匪夷所思。

刘娥跌坐在地,两颊印着清晰的掌印。

我和她闲聊之前不久,碧浅就遣人去禀报刘聪,说小宝宝又哭闹不止。如此,他必定会匆匆赶来。赶到的时候,正巧,我和她说到太后、皇后之死。如此,他就会看清刘娥的真面目。

刘聪怒极,目光如刀,只怕恨不得一掌拍死她。

“姐姐,你好狠!好手段!”她怨毒地看我。

“不及你狠。”我冷然回敬,在他下手之前,道,“陛下,先禁足右贵嫔吧。”

“来人,送右贵嫔回殿,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殿门半步。”刘聪扬声道,下了禁足令。

——

被押走时,刘娥回首看我,我深觉奇异,她的眼角似有笑意,唇角好像也有隐隐的微笑,似在暗示我什么。

刘聪余怒未消,落在我脸上的目光温柔而忧心,“所幸你无碍,否则,我不会原谅自己。”

我淡淡地问:“陛下如何处置右贵嫔?”

他眉宇阴寒,恨极了的话从齿缝间挤出来,“贱人死不足惜。”

“陛下不念一点旧情吗?”

“这世上,唯有一人与我有情,唯有一人让我念旧情。”他凝视我,眸光深深,仿若寒潭,令人如坠雪原。

有些时日,他没有这样看我了,此时此刻,我的心怦怦地跳动,看着他慢慢靠近我……我想后退,可是,他抓着我的手腕,轻轻地将我拉近,想抱我。

我一颤,立即拂开他的手臂,后退三步。

刘聪的手尴尬地停住,面上也有些尴尬,却依然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在宫中的这些日子,他没有强迫我,也很少表现出情深的模样,今日是怎么了?

“我去瞧瞧小宝宝。”我刚一迈步,就马上止步,因为他拦住了去路。

“容儿,我知道你很怕我,因此这些日子我不勉强你。”他低声下气地说道,“我这么做,只想消除你心中对我的畏惧,以平常心看待我。”

“嗯。”原先我不太明白,现在总算明白了,他不强迫我,是要先消除我对他的恐惧。

“我不求什么,只希望你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好好活着。只要每日能看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刘聪暗黑的脸膛弥漫着温和的暖光,“五弟不假天年,为我汉国捐躯,你是他的夫人,我愿意替他照顾你和孩子。容儿,你愿意留在宫中吗?”

我顺势提道:“我是将军夫人,理当住在将军府,长久住在宫中,于礼不合,会令陛下圣誉有损,也会令将军蒙羞。为了避免惹人非议,我必须回将军府。”

他皱起眉头,“可是,五弟不在了,老夫人不喜欢你,你在将军府如何立足?”

我淡淡地笑,“小宝宝是将军的骨肉,想必老夫人会念在孙儿年幼,不会为难我。”

刘聪祈求地看我,道:“容儿,就当我求你,你和小宝宝就住在绿芜殿,我只想每日都能看见你,别无所求,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

这又是何苦?

“陛下想听真心话吗?”

“你说。”

“无论是洛阳皇宫,还是金墉城,对我来说,都是华丽而冰冷的囚笼。倘若不是心之所想的地方,皆是囚笼,我便是那只笼中鸟。”我诚恳道。

“若是你心之所想的地方,就不是囚笼?”刘聪低沉地问,语声中似有涩痛。

我缓缓颔首,“虽然陛下与我曾有夫妻之实,可是,假若陛下能够洒脱地放手,我的余生、我的心中,会记住陛下这丝温情与怜惜。”

他哑涩地问:“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我摇头,“请陛下珍惜你我之间这种温和的感觉。”

刘聪眼中的痛意慢慢溢开,低缓道:“好,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再想想。这些日子,你慎重地想想,再答复我。”

忽然,传来小宝宝的哭声,我仓促地点头,奔向小宝宝的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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