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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的眼角,你的指尖(34)

每个人都唱得一头劲,麦克风抢来抢去打成一片,向杰也唱了两首,手机响了,包间里太吵,他躲到外头去听。过了很久还没回来,唐欢怕他是不是在洗手间里醉倒了,赶忙跑出去看。

向杰没走远,在一出门就能看见的走廊里站着,背倚着墙,手里握着手机,嘴里叼着香烟。一看见唐欢他赶紧把烟吐在地下,用脚踩熄:“那什么……烟瘾犯了!”

唐欢笑笑,走到他身边:“谁的电话,打这么长时间。”

向杰把手机收进口袋里,笑道:“我妈妈的。”

“想你妈妈了?”

向杰看着唐欢的眼睛,清澈明亮的眼睛。

“是啊,想她了!”

唐欢心里其实有点惶惑,向杰现在的钱挣得也太多了点,卫天驰那个酒店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别人家的老板发钱都打在卡上,他偏偏喜欢大把大把发现金,向杰三五不时回家来就掏厚厚一迭钱给她,弄得唐欢发毛。问过向杰几次,他大大咧咧一挥手:“嗨,人家就这样发钱,你爱要不要!”

当然得要!

唐欢是那种钱存在银行里,半夜睡一觉醒了还要把存折翻出来看看上头的数字才能安心的人。家底儿越来越厚,存款数字越来越多,让她走在商场里的步伐都变得坚定许多,某天晚上向杰回到家,看见床上放着一套名牌西装,唐老师就坐在床边笑咪咪地对他说:“好不好看?”

“给我的?”向杰拎起来看看,他从来没穿过西装,不知道这玩艺上了自己的身是个什么感觉。

“当然,总不会是给我自己买的吧!”

“我哪穿得了这个!”向杰撇撇嘴角,把西装又丢回床上,唐欢瞪眼:“买都买回来了,先试试看嘛,再说了,你总不能就这副样子跟我到平港去呀!”

“你?去平港?”

“嗯,你忘了?”唐欢点点头,“再过两天就是假期,爸爸让我们过去一趟。”

向杰笑:“他是让你一个人过去,还是让你把我也捎上?”

“有什么区别?”唐欢瞪着他,向杰呵呵一笑套上西装上衣:“没什么区别,他不让我过去我也死皮赖脸跟着你,好不好?”

唐欢嗤笑着让向杰把一套衣服都穿上,认识的这一年来他的个子好象又长了点儿,唐欢一边帮他翻好衣领一边往穿衣镜里看,镜子里那个高大的男人,和考场上传纸条戏耍老师的顽劣学生,居然是同一个人。

“哎,我问你句话,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唐欢一只手搭在向杰肩膀上,看着镜子里向杰的眼睛。

“又什么事?”

“那个,那天我骑车把你撞伤了,是不是你故意跑过来让我撞的?”

向杰的眼睛眨也没眨:“当然不是,我有病啊跑过去让你撞!”

“嘴硬!当我真傻呢!快说,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然后故意寻机接近我,嗯?”唐欢掐他,向杰哎哎叫着躲:“你想什么好事儿呢!我,对你,一见,还钟情?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

“一日为师,终身为母,我拿你当我妈呢,还怎么钟情?”

唐欢一个巴掌拍过去,笑闹了一会儿两个人窝在一起商量这趟去平港要带点什么东西去。向杰说了几样宁京特产唐欢都不满意:“太普通了,太俗气了,你就不能出点好主意?”

“儿女的心意罢了,东西不东西的无所谓,再说你爸爸那么有钱什么也不缺,要说他最想要的……”向杰笑笑,“恐怕就是让你留在他身边吧。”

唐欢一愣:“怎么可能的事?他……”

向杰手里抓着只苹果边吃边说:“怎么不可能?你们两父女隔得那么远,他肯定很想你,你就不想他?”

“还行吧,习惯了。”

“是啊,他好象已经离开宁京很多年了吧,一直没回来过?”

唐欢不愿意说这个,也没法说:“行了行了不问你了,我自己想想。你有空赶紧订两张火车票去吧,长假期间都说了票不好买,一定要买到卧铺,实在不行坐票也行,硬站到平港我可吃不消!”

“坐飞机去呗!”

“太贵了!”

卫天驰回宁京以后听说向杰他们已经买好了火车票,当即让人订了两张飞平港的机票,向杰拒绝了:“唐欢不会肯要的。”

卫天驰扬扬眉:“她不要,你代她收下。”

向杰把装着机票的信封推回去:“算了吧,这种事我还是听她的。”

“这种事?”卫天驰摇头笑道,“这种事是哪些事?”

向杰头上的头发长出来不少,头顶上的伤疤已经看不太出来,他站在卫天驰的办公桌前,得体地微笑道:“唐欢她这么多年一直都靠自己,这一回我想也不会例外,您可别让我为难哪,卫总!”

卫天驰双肘撑在办公桌上,十根手指交叉握着,半晌点点头,把信封收进抽屉里:“也好,我不让你为难。”

真正到了上火车那一天,唐欢说实话心里也有点后悔,火车站乌泱乌泱的人群让她颇傻眼,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向杰背后往前挤,还好在两个人终于被挤散之前成功地上了车厢,找到属于自己的铺位。两张票一张中铺一张下铺,放好东西坐下歇歇,两人相视一笑,都不容易,一脑门的汗。

向杰和唐欢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在同一座城市里生活,没有外地亲戚,也没怎么到外地旅游过,坐火车的经验少之又少,火车开动以后极富节奏感的摇晃让唐欢觉得很新鲜很好玩,她很快把出门前准备好的食品袋打开,翻出一小包一小包的零食,和向杰对坐着,象春游一样开心地吃。

从宁京到平港的火车要行驶十四个小时,傍晚六点多上的车,吃吃玩玩说说,兴奋到十二点多钟唐欢有点顶不住了,躺在下铺睡觉。火车上的小床就象是摇篮,睡得很舒服但是不容易睡沉,而且唐欢躺在无数人躺过的地方脑海里不停地在想着肝炎、细菌、病毒、艾滋病、皮肤病等等让人浑身不舒服的词汇。所以当向杰轻手轻脚从中铺爬下来的时候她还是觉察到了,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回来,唐欢估摸着肯定偷偷溜到两截车厢中间的地方抽烟去了。再躺一会儿,五根烟都能抽冠的功夫,怎么还不回来?

向杰额头抵在车窗玻璃上,眼帘低垂着,指尖的香烟已经快要燃尽,孤独地冒着烟,听见门响的时候烟头烫着了手,他飞快把烟头抛开,回头看向把头伸出车厢门的唐欢。

“干嘛呢?迷路了?”

向杰踩灭烟头再拾起来:“接了个电话。”

“谁呀,这个时候了都!”唐欢揉眼,觉得自己肯定是满脸的油光。向杰无奈地轻叹一声:“我可能不能陪你到平港去了。”

“为什么?”唐欢惊讶。

向杰晃晃手里的手机:“我妈刚打来的电话,她生病了,很重,我得立刻赶回去。”

“立刻?”唐欢咽口唾沫,“怎么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