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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的眼角,你的指尖(32)

顾青个子不大,走的却是刚猛路线,打起架来一味逞勇斗狠,这些机巧的小动作上不怎么擅长,知道黑皮男人是个高手,顾青反而来了劲,嘴里低嗯一声又抓上来。索吞提高声音直视罗启南:“罗老大,我索吞一片诚意来跟你谈买卖,把钱送上门来让你赚,你不要也就算了,现在这样,算什么?”

顾青又是两招不奏效,沉声在一边斥道:“那你的手下又算什么?我的小弟好心好意给你倒酒,你们为什么先动手!”

“好心好意?”索吞冷哼。向杰这个时候已经被挤得倒退两步,和索吞中间隔着黑皮男人与顾青两个人,可是索吞的动作非常快,向杰根本来不及招架,只是觉得外套被猛地掀开,原本别在腰带上的枪突然被抽走,索吞手臂一伸,枪尖直指罗启南,“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好心好意?”

顾青一张脸上几乎扭曲,看着向杰的视线简直恨不得化身百万伏的雷电,劈死这个不争气的小子。

又有几把枪同时被拔出,枪枪指向索吞的脑袋,整个席间就只有罗启南还端坐着,靠在椅背上,嘴边叼一只缓缓燃烧的香烟。他还是似笑非笑,左眼因为烟炝着,微微地眯起。

“对不住了罗老大!”索吞现在还能笑出声来,“好好的酒喝成这样,这不是兄弟的本意,日后有机会,再向您请罪!”

卫天驰心有不甘,偏偏现在这个局面他轻易也不敢妄动,只能和顾青一样狠狠地剜向杰一眼,手里的枪笔直对着索吞,沉声道:“放下枪,今天就让你活着走出这间房门!”

索吞干的就是刀口舔血这一行,哪里理会卫天驰的话,手丝毫不抖,他的眼睛、手枪准星、罗启南的眼睛,连成一条虽虚胜实的直线:“形势逼人,罗老大,我不想这样的,但是,还是得劳动一下您的尊驾,请!”

罗启南站起来的时候,他手下所有人,除了向杰,都忍不住低呼:“老大!”

卫天驰侧走一步想挡住罗启南,被罗启南拨开:“老大!”

罗启南拿下嘴角的烟,轻舔一下嘴唇,随手把烟蒂按熄在烟灰缸里,他慢慢地走到索吞面前,就朝着那把乌黑的手枪走过去,直到离枪口仅一步之遥:“索吞,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再说最后一遍,放下枪,今天就让你活着离开。”

索吞笑笑,前跨一步,冰凉的枪口抵在罗启南额头上:“如果我不放呢?”

短暂的沉寂中,一屋子剑拔弩张的男人都在压抑自己呼吸的声音,所以一声清脆的玻璃敲击声显得格外刺耳。余光向声响处瞄去,向杰握着瓶把,在桌角上磕碎了瓶身,尖厉的玻璃刀口慢慢地抬起来,比在索吞的太阳穴上。

“你要不放,就只有死!”

“哦?是吗?”索吞看出这满屋子罗启南的手下里,只有这只算是菜鸟,这小子恐怕还不知道他大BOSS的命危在旦夕,跑这儿逞起能来了!

“当然,”向杰笃定地笑笑,“这是我的枪,枪里没子弹。”

索吞曲了曲嘴角,握住枪的右手微微用力,抵在罗启南额头上的枪管让他不得不稍仰起头:“真的?”

向杰手里玻璃瓶的碎茬口几乎贴在索吞的太阳穴上,再往前多递一根头发丝的距离就将及划破那层光洁的皮肤,他举起五指大张的左手,让索吞看清楚他手心里躺着的几粒子弹:“不信的话,要不要试试看?看我是不是不小心在弹匣里漏了一粒!”

索吞凌厉的目光往向杰手上拐了一下,罗启南一直牢牢盯住索吞的眼睛,哪里能放过这个机会,白驹过隙般的瞬间,他猛抬右手握住枪管往上一托,一声刺耳的枪响就在他耳边炸开,子弹呼啸着冲出枪膛,擦着罗启南的发际,射进他身后的墙里。

向杰眼疾手快,左手把索吞握枪的手拉下来拍在桌面上,右手猛往下刺,锋利的酒瓶玻璃碎片伴随着惨叫声全数从索吞的手背扎进去。卫天驰和顾青他们一拥而上制住索吞的手下,顾青一丢开手,立刻骂骂咧咧蹦到向杰身边,二话不说照下巴挥过去一拳:“你小子真敢玩!”

向杰被顾青这毫不惜力的一拳打得往后踉跄两步才站住,索吞手被扎的时候有鲜血喷溅在他手上,按住下巴的时候把血带了上去,顾青眼一瞪,拧拧眉毛,转身揪住索吞,猛抬膝盖往他腹部用力一击,再丢在地下:“小卫,他是你的了!”

罗启南的这间酒店占据了平港市闹市区一幢摩天大楼临街的一至五层,从第五层西侧尽头的办公区出去,搭剩电梯直达第四十层,再走进安全通道,爬上二十级台阶,推开一扇沉重的安全门,就是大厦宽阔无遮的天台。

城市淹没在灯海里,也许是天上的星星都落了下来,燠热的夜风猎猎吹响,向杰打斗时衬衣下摆滑出长裤皮带以外,他没束回去,任由它被风吹拂。

索吞刚才挨顾青膝盖顶的那下极重,再加上手掌被刺穿,整个人顿时宴席初开时候的儒雅气度,几乎是被卫天驰提上天台,再重重地抛在地面上,乌黑的防水地面吸收了整整一天太阳的热量,到现在还有点烫手。

跟上来的人,顾青,向杰,和罗启南的另一名手下,都离开卫天驰很远,站在下风口的位置,看着卫天驰好整以暇地解开衬衣袖口的纽扣,把袖子往上卷了两道,再从裤兜里掏出一包香烟,拿一根塞在嘴里,摸半天没摸着火机,扭过头来一招手,向杰立刻走过去,拿出打火机,打着,两只手围住火苗递到烟头边。

火光随着卫天驰吸烟的动作一明,一暗,又一明,又一暗。向杰定定地看着他的脸,收起打火机,退开两步,站定。卫天驰向索吞躺的地方走近一点儿,就站在他身边,腰杆笔直微微侧着头,一口一口地吸着烟,从嘴里喷出来的白色烟雾迅速被风吹散,只余下一点烟草的味道飘进向杰鼻子里。

烟抽到一半,还剩长长的一截,就被卫天驰用力弹开,微弱的红色光焰在夜空中划了道弧线,落在天台上。

卫天驰蹲下身子,俯在索吞耳边,低低地用缅甸语说了一句话。

很短,只有四五个音节,向杰一边听着,一边看见索吞脸上飞速变化的表情。有震惊,有不可思议,甚至还有一点懊悔和仇恨。

卫天驰知道索吞听明白了他的话,哈哈笑着继续用缅语说道:“该怎么说好呢,有句中国成语不知道索吞先生有没有听说过,自,投,罗,网。”

索吞嘴里腥甜,用力往地下吐了一口:“没想到居然是你。”

“想不到的,恐怕还有很多吧!”

“你想怎么样!”

卫天驰耸耸肩,掐住索吞的下巴:“不想怎么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索吞怒目,卫天驰猛一推,索吞的身子仰翻过去,双手撑地时右手的伤口痛得全身一战。

“索吞先生的所作所为如雷贯耳,先前我也曾经想过很多次,如果哪天有幸与你相逢,该用什么方式来报十年前的仇。现在我知道了,没有哪种方式比你用过的这种更好。”卫天驰站直,下巴朝前一点,“这儿比仰光最高的楼还要高,从这里下去,绝对会得到彻底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