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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满轩尼诗(原名:后来我们都哭了)(52)

陈与非始终沉默,梁蔚蓝长长呼了一口气,笑道:“我跟聂峰借了几分钟来找你聊聊,希望你不要觉得我莫名其妙。陈小姐,这两年我遇到的事情很多,身边的亲人和朋友越来越少,真的,我只是觉得活着一天,就要珍惜一天。你和聂峰,都要珍惜彼此。”

梁蔚蓝说完,拍拍陈与非的手,打开车门要下去。

“那你呢,当时为什么不珍惜他?为什么要去日本?”梁蔚蓝顿住,回过头看着脸色通红的陈与非。陈与非有点后悔说出这一句,可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心里也非常想知道。

冷风从车门缝里灌进来,呜呜作响。梁蔚蓝停了一会儿,重新坐好,关上车门。

“其实我也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当时为什么要走。”梁蔚蓝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几年以前她或许也面临过很艰难的抉择,“我真正想通也用了很长时间。我想,我之所以那么突然地放弃聂峰,可能还是因为我的自卑。”

“自卑?”

梁蔚蓝笑:“是的,自卑。我们家条件一直很差,穷,我小时候长相又不好看,又瘦又矮,我记得我上初中的时候个头才只有一米三几,然后我的学习嘛也是马马虎虎中等偏下,从小到大我身上就从来没有过闪光点,我已经很习惯于当个比普通人还要普通的人,对未来没有任何梦想,就想着大学毕业以后找个工作,再找个普通男人结婚,过一辈子算了。”

“聂峰对我来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块馅饼。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喜欢上我。他那么好,长相英俊,名校高材生,家里的家世好得我连做梦都不敢想,人品性格,各方面都是最好的。这样的男人对当时的我来说,完完全全无法抗拒。跟他在一起,每天都象做梦。他在北京上学,我就打工,什么工都打过,超市收银,推销员,文员。那个时候根本没有多想,只要跟他在一起就幸福得不得了,天天盼着他早点毕业,工作以后我们就可以结婚。”

“我那时候还是年纪小,太相信小说里那些灰姑娘和白马王子的故事,根本没想到聂峰的家里会这么反对我和他的事。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聂峰那时候为了我和家里冷战了好几年,没再拿过家里的钱。他为了我吃过很多苦。”

“我很心疼他。越心疼就越自责。一开始只是自责,慢慢地就开始怀疑自己。我们俩个人在一起,他给我的从来都是幸福快乐和美好,而我一无所长,从来都只是他的负担,让他受累、吃苦、放弃理想,他和家里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可那几年连家门都不回。聂峰嘴上不说,我知道他心里也很痛苦。”

“他给我幸福,我让他痛苦。从小到大我的自卑感一直都很强烈,跟聂峰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我就越觉得是我拖累了他。有一回聂峰和同学聚会,看到有的同学意气风发的样子,他很羡慕,嘴上不说,我看出来了,就从那天开始我觉得我应该离开他。继续和他在一起,对我来说就是继续地自我否定,我有多爱他,就有多恨自己。”

“这种情绪很难摆脱,我有时候甚至觉得聂峰肯定也在后悔。我对着镜子看自己,觉得我是那么丑陋无能。然后我就开始猜忌,聂峰工作很忙,有时候要加班,我一个人就在家里胡思乱想,崩溃大哭,等他回来以后再装出一副贤惠的样子关心他。”

梁蔚蓝叹口气,轻笑道:“其实同甘共苦这四个字说说容易,做起来挺难的。物质上的苦也许很容易捱过去,难的是精神上的坚定。因为聂峰为我付出了很多,我想离开他,又不忍心。等到他家里人终于松口接受我了,我那时候心里想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苦尽甘来,我就想着,总算到头了,我不要再活在这种情绪里了。”

“那时候我跟我先生只不过是见过两次面的朋友,他知道聂峰准备和我结婚的消息以后从日本赶到南京来,说喜欢我,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要来争取我。我急着找条路离开,也被他感动,就和他离开南京去了日本。”

梁蔚蓝说了长长的一篇话以后安静下来,陈与非久久地看着她的侧脸。那张平凡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说不上美丽,但很动人。

这是一个跟她截然不同的女人。相比之下,陈与非从小到大都是个自信的女生,比起梁蔚蓝,她拥有的东西太多。

“聂峰……那个时候真的很爱你!”陈与非低声说着,“你不该这么对他。”

梁蔚蓝眼睛眨了眨,眉角微微弯动:“所以我才说要珍惜。平凡并不是自卑自怜的借口,只可惜我用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这个道理。”

梁蔚蓝回病房去了,又过了好一会儿,聂峰才回到停车场里。他拉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上的陈与非跳下来,揽着他,紧紧地,踮起脚尖用力吻上他的嘴唇。

“聂峰,我爱你!”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过年七天,有苦有乐。陈与非没再回上海,反倒是陆曼在初五这一天过来了南京一趟,把陈与非的行李和一大堆好吃的东西送过来,然后欲言又止地和阿中一起回上海。

杜尚文上班的前一天回来的,短短一个年假,他瘦了一大圈,精神却变得十分爽朗,一见面就给了陈与非一个大大的拥抱,直到聂峰吃味地哼哼两声:“行了行了啊,这儿还有个大活人呢!”

杜尚文在陈与非脸上bia叽亲一下,哈哈大笑。戴了好多年的枷锁一朝脱下,杜尚文整个人轻松得让陈与非几乎有点不认识,他不停地笑,嘴唇和眼角都弯着,笑得眼睛里水泽荡漾。

段云飞的妈妈还躺在医院里,他接到电话后赶到饭店,四个人一起吃饭。段云飞在父母的要求下已经搬回家里去了,因为妈妈生病的原因,他与聂峰相见时多多少少有点不自在,虽然他也很为杜尚文感到高兴,但是不可避免的失落感,让他的话比往常少了很多。

这间小饭馆里自酿的白酒是招牌之一,用老式的烫酒壶盛着,烫得温温的,倒在粗瓷小杯里,抿起来很香醇。四人分坐方桌四面,陈与非把大大的狮子头分成小块,夹一块放进段云飞碗里,他对着陈与非笑笑:“谢谢。”

“阿姨的身体,好一点了吧?”陈与非轻声问道,段云飞点点头:“好一点了,现在请了几个专家会诊,也许要动手术。”

“手术?心脏手术?”

“是。”

陈与非不太懂,但也知道这种手术非同小可。她看着神情黯淡的段云飞,拍拍他的手背:“放心吧,阿姨肯定会没事的!”

段云飞笑:“我知道,我知道!”

聂峰他放下酒杯,看着段云飞:“云飞,我……”

“别说了我都明白,不干你的事聂老大,你没必要自责,说起来把我妈气病的其实就是我这个儿子。”段云飞喝下一大口酒,辣得直吸气。陈与非赶紧看一眼坐在对面的杜尚文,杜尚文垂着头,夹一块牛肉放进嘴里,用力地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