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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满轩尼诗(原名:后来我们都哭了)(4)

陈与非撂下一句这还差不多,挂断电话。下午两点一上班就开会,新官上任的段总当着众多下属的面还是挺人模狗样的,往那儿一坐气派十足,听取了各部门的汇报后沉稳地点头并发表一两句话的点评。陈与非一向都只见到他与杜尚文生活中不拘小节的一面,倒是头一回见识到这样子的段云飞,很有点领袖气质,让人生出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感慨。

新来的段总在最短时间内征服了公司所有未婚及已婚女士的芳心,下班回家的电梯里,丛小燕和另外两名女同事热烈地讨论起来,最后给出的结论是,段总也许是这幢办公大厦里最帅的男人了!

陈与非在一边腹诽,很可惜,这个最帅的男人,喜欢的也是男人,根本不会看一眼花痴的女人,哪怕是再美的女人。

杜尚文既然是名声在外的最佳男友,当然要来接女朋友,况且今天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陈与非上车后又等了一会儿,旁边响起一声喇叭响,半落的车窗里,段云飞对着杜尚文亲密一笑,两人同时发动汽车,一前一后地回家。

进了电梯,陈与非先给段云飞一脚,他笑着弯腰往一边躲:“我的新裤子,嗨,新买的,踢脏了!”

“脏了再买,段总别的没有,只有钞票!”

杜尚文笑着揽住陈与非肩头:“还生气呐,小气包!跟你开个玩笑,是不是没有男人滋润的女人都象你这么暴燥?”陈与非死命掐他一下,两个男人眉开眼笑。

同住几年,陈与非早习惯了他们这样没轻没重的玩笑,根本就不再当一回事。约好出去吃饭再唱歌,陈与非回家换过衣服,在电梯间里等到不耐烦过去踢门,杜尚文和段云飞这才喘息着从里头牵手走出来,两张脸上都泛着非一般的红晕。

饭店是常去的那一间家常菜馆,陈与非很爱这间的黄豆烧鸭拐和蛋黄锅巴,两个男人则无肉不欢,最爱这里的狮子头,每来必点。三个人喝着啤酒互相打趣聊天,酒足饭饱打车到KTV去,今天不是周末,还有空房,要了个中包,跟着服务生上楼往里走。今天晚上杜尚文和段云飞喝的不少,有点不知避忌地拉着手走在陈与非身后。

陈与非跟他们出来玩从来都是不带钱的,两只手叉在口袋里往前走,突然疾步转身走回两个男人身边,一把推开段云飞,亲昵地揽上了杜尚文的手臂,把头枕上他肩头。杜尚文仅仅错愕了一秒,便了然地揽住她的腰,公司几位同事嘻嘻哈哈从走廊里拐出来的同时,在陈与非额头轻轻一吻。

这就是幌子,适当的时刻,发挥适当的作用。

陈与非在杜尚文怀里,与公司的几个小女生打过招呼以后挥手作别,段总则在众同事疑惑的视线里,跟随财务部陈副经理走进了同一个包间。

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也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

进了包间后的两个男人明显没了刚才的兴致,坐在沙发上各自灌着啤酒,陈与非乐得没人跟她抢麦克风,坐在点歌屏前面,一边点一边唱,管它荒腔走板跑调串音,只要自己高兴就好。

一连唱了五首歌,嗓子抽得有点哑了,她放下麦克风,按了原音键,陈珊妮的歌声瞬间充满整个包间。

“就白白地浪费这烧完了我们的火花,就凭空地虚渡了剩下的一点光阴。”

有时候太感性的人,不适合听太感性的歌。陈珊妮无疑是个感性又感性的歌手,她的歌词总能直指人心。陈与非静静地听着这似指责又似追悔的两句歌词,低声说道:“你们……以后总不能一直这样……”

不这样,又能怎样?

不论段云飞还是杜尚文,没有人敢面对说出真相后可能发生的一切。他们都是独子,都很优秀,每个人身上都承担着父母以及亲人殷切的期望,这期望不仅是学业、事业,更包括婚姻以及下一代。

他们选择和对方相守,就注定要辜负所有这一切期望。

可是彼此的爱都已经深深植入骨血,不要说分手,就连想一想这个可能的存在都让他们受不了。不是没有挣扎过,上大学时两个人的痛苦经历陈与非都看在眼里,就是因为同情,她才会让现在的自己陷进这样不进不退的尴尬局面。

每次回上海见到自己的父母或是杜尚文的父母,她都害怕看到长辈们焦急的目光,妈妈和杜妈妈,不止一次问过她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劝她说年纪已经不小了,玩也玩够了,赶紧结婚,生个孩子我们帮你带,保证不要你烦一点神操一点心,双方父母甚至还在商量生两个孩子的可能性,一个姓杜,一个姓陈,两边都沾光。

陈珊妮继续唱着,“要怎么抱紧你啊,要怎么抱紧你啊?”

陈与非低叹一声,按键切歌,换到下一首,把麦克风塞进段云飞手里。她知道,他们已经够难了,实在不忍心再增加他们的痛苦和麻烦。

只是麻烦总会在最不恰当的时刻来敲门,躲不开逃不掉。星期三的公司里,陈与非手握电话,足足愣了五秒钟说不出话来,听筒里的杜尚文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这也是没办法,反正……反正你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就……再帮我们一回吧。”

陈与非轻叹:“我不是不想帮你们尚文,咱们什么交情?只要能帮到的,我绝不说二话。只不过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东挡西挡,谁能保证没有疏漏的时候?万一……”

“非非……”杜尚文那边也沉默了,陈与非听着手机里隐约变得急促的呼吸声,心头一软,叹口气道:“晚上什么时候?你先来接我回家吧,我换件象样点的衣服。”

“谢谢你非非……”

“少说废话,光嘴上谢没用,开张支票来吧。”

“没问题,金额你随便填!”

放下电话,陈与非起来去泡了杯咖啡,最近黑咖啡喝多了,有点上瘾。端着咖啡杯站在办公室窗前沉默了一会儿,陈与非抿唇,情不自禁又叹息一声。

晚上是场鸿门宴。

段云飞的爸爸是位冶金学专家,中国工程院院士,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十几年前利用自己的专利技术与别人联合成立了一间特种材料制造企业,产品十分畅销,企业收入相当可观。妈妈是某重点中学校长,桃李满天下。段家世代书香门第,七大姑八大姨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有钱的有学问的当官的,个个有头有脸。

三十岁的帅儿子事业有成,偏偏就是感情方面挺不开窍,从来没往家里领过一个女孩。每回问他,他都支支吾吾说已经有了一个感情稳定的女朋友。这回家里发了狠,催着逼着死活要让他带回去见一见,否则就去相亲,照片已经准备好了,一排摆在桌上,按编号,从1号到30号,挨个儿相一遍。段云飞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再祭出陈与非这面大旗,让她乔装女友,一同出席在段家的这场晚宴。

晚上六点半,段云飞的汽车开进北京西路。这里是南京有名的民国建筑群,段家就住在一幢民国时期小洋楼里,这是段云飞外婆家那边祖上的产业。院子面积很大,修理得十分整洁干净。段云飞体贴地把陈与非扶下汽车,两人手挽手走上客厅前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