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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满轩尼诗(原名:后来我们都哭了)(13)

陈与非手心全是汗,听着姨妈和段云飞的笑声,用力咽了咽口水。

既然段妈妈吩咐过要按照坐月子一样的保养,保姆便严格执行所有规定,不许洗头洗澡,吃饭少盐,空调电扇不见踪影,大热天的长袖长裤还要穿棉袜。陈与非实在扛不住了,今天早上趁保姆出门买菜的时候痛痛快快洗了把澡,回来自然挨了一顿说。幸好这样,不至于让她以最脏乱的形象出现在聂峰面前。

一大两小三张沙发上坐了四个人,陈与非独自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端端正正地面带微笑,听旁边三个人聊天,一边听一边在想,头发洗过之后没有吹得干透就睡觉了,现在肯定蓬着。

不敢主动看他一眼,但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陈与非觉得这比她大学毕业找工作时候参加面试还要紧张。听聂峰的口气十分淡定自然,他的声音一向很低沉……甚至在拥抱着她喘息的时候,也低沉得让人心醉……

陈与非的心渐渐收紧。这个孩子……是她和他的……

原本还不觉得,现在突然发现,她和他,竟然是这么亲密的两个人。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虽然已经失去了,虽然也许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流产至今,陈与非头一回感觉到难过,之前更多的是震惊,现在开始痛惜遗憾。一个孩子,一半象她,另一半象他。

她垂下头迅速地把喉间酸涩的梗块咽下去,眼睛里多了层雾气,喘息也有点不定。能感觉到他偶尔看向她的视线。是不是还是那样的不屑与轻蔑?

坐得最近的段云飞过来拍拍她的手:“怎么?累了?”陈与非赶紧嗯了一声,姨妈站起来笑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好好休息,云飞,好好照顾非非,知道吗?”聂峰也一同站起,亲昵地揽着妈妈的肩头走向大门,陈与非拖着脚步,跟在段云飞身后去送,大门关上,她松了口气,狠狠白了段云飞一眼回房睡觉。段云飞丈二和尚没摸着头脑,抓头皱眉不解。

公司里现在事情忙,在家里又这么别扭,陈与非无论如何不能休息整整一个月,和段妈妈说了好半天,总算答应休完三周就回去上班。

哪晓得风波平地起。

星期六早晨,陈与非还在被窝里睡觉,半夜溜回来的段云飞裹着毛巾被睡在飘窗窗台上,保姆早早去菜场买菜,溜达一圈回来了。

却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钥匙开门声音之后,一个熟悉的嗓门在玄关处响起,陈与非顿时惊跳起来,蹦下床扯着段云飞,拉开衣橱门刚塞进去,她妈妈就打开卧室门,唤着她的小名,一把搂住女儿:“非非,你这是怎么啦,非非,你别吓妈妈!”

保姆买菜回家时,和陈与非的妈妈乘同一部电梯上楼,开门的时候知道她就是陈妈妈,以为是过来看望女儿的。陈妈妈听说女儿流产了,这还得了!当场急了,飞奔进家门。

“尚文呢?他跑哪去了?”

“公司有事,他加班呢。”陈与非心虚地偷眼看看紧闭的衣橱,把妈妈拉到客厅,反手关好房门,“妈,你怎么好好地跑到南京来啦,公司最近不忙吗?”

陈与非的妈妈陆曼年轻时候是响当当的美人,现在依然风韵犹存,兼之保养得宜,看起来好象还不到四十,从头到脚都是名牌,一副贵妇样。这段时间公司的业务很稳定,她和陈与非爸爸多年僵持的关系随着年龄增长也有所缓解,再加上自从去年做过手术身体一直不怎么爽利,便暂时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没事干,干脆跑到女儿身边来看看,顺便催一下她和杜尚文的婚事。

谁晓得这两个孩子这么不知好歹,流产这种大事居然一直瞒着两边家长,只请了个保姆到家里来照顾。这哪能照顾得周到!女人坐月子可不是件小事情,稍不注意落下个病来就是一辈子的事!

陆曼心里对杜尚文更是一肚子的气,好好的女儿交给你,愣是成了这副排骨样,瘦的没有了!没名没份的住在一块,虽说两边家长都是多年老友,亲肯定也是结定了,但做为女方家长,看着娇滴滴的宝贝千金,心里总有点小疙瘩。一年两年地死命拖,马上就拖成三十岁,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杜尚文接到电话当场跳脚,想立刻回来,奈何段家的保姆还在1501戳着。

借上厕所的借口,陈与非溜回房里,段云飞躲在衣橱里闷得一身汗。陈与非悄悄把外衣拿给他,吩咐穿好,她掩护他,找机会赶紧开溜。

陆曼看到家里堆成小山的补品,脸上稍微露了点松快模样,一样样地拿起来检视着挑剔着,顺嘴再埋怨杜尚文几句,真不懂事不体贴,女人做小月子,这个能吃吗?陈与非听得恨不得捂住她的嘴,生怕保姆听见杜尚文这三个字从妈妈嘴里蹦出来。

“妈,厨房里还有好多呢,都放在冰箱里。哎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吃,好多都没见过,你快来看看,好长时间了不知道有没有过保质期,坏了就可惜了!”陈与非笑着把妈妈拉进厨房,顺手把保姆也扯了进来,一大堆瓶瓶罐罐从冰箱里拿出来,向妈妈仔细询问,态度十分好学,刨根究底挖地三尺,恨不得拿个本子来记上。

陆曼说给女儿听,同时也是说给保姆听,该怎么蒸怎么烧,什么时候吃,吃多少,掺着吃还是单独吃,林林总总,规矩繁多。保姆点头应声,陈与非悄悄回头,正看见段云飞往大门口飞窜而去的影子。为了掩饰他开大门可能会发出的声音,陈与非一阵剧烈的咳嗽,一手捂着嘴一手叉着腰挡在厨房门口,咳得满脸通红喉咙酸痛。

段云飞手握住门把手时长出一口气,听见了陈与非的咳嗽声,轻手轻脚转动把手,皮鞋也不敢穿,提在手里,把门开条小缝一步跨出一只脚去。

然后僵住。

聂峰和杜尚文两人一前一后从电梯里走出来。

杜尚文这点警惕性还是有的,发觉身边的男人也是到15楼便留了个心眼,下电梯时镇定自若地跟在他后面出来,越过前面那个男人的肩头看见了狼狈的段云飞。杜尚文知道他已经成功逃脱不由得松了口气,朝段云飞递个眼神。段云飞张口结舌,还回来一个诡异难懂的眼神,杜尚文不明就里,拿出钥匙,摆出一副转向1502自己家的架势。

聂峰看见表弟光着脚站在家门口,进不进退不退的,皱皱眉,说道:“我妈让我来送点东西,正好你在,给,我就不进去了。”

段云飞慌得哦了两声,忙伸手来接。

身后没来得及关紧的门里传来走路和说话声,陈与非妈妈的普通话上海味十足,一边推开门一边说道:“门怎么没关?谁啊?是不是尚文回来了?”

局面顿时荒唐到不可扭转。

段云飞和杜尚文彼此对视,再看看聂峰和陆曼,情不自禁地做出了同一种也许是最容易善后的选择。杜尚文立刻笑嘻嘻地大步走过来,亲热地搂着未来丈母娘肩头:“陆姨,你来怎么也不早说一声,我好留在家里等你啊。怎么来的?自己开车还是坐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