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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杀记忆(33)

浴缸里的水越来越多,雾气也慢慢地浓重起来。接了大半缸水,成伟起身离开,目光看见田蜜包扎着的左手,停下脚步:“你的手不能沾水,洗澡时候当心点。”

田蜜低低地嗯一声,目送他走出浴室,关好门。

是该好好洗个澡了。从阿列克谢那里逃出来以后田蜜一直昏昏睡睡,连脸都没有正正经经洗一把,现在看着装满水的浴缸,她急着想泡进去。只是少了一只手帮忙,连脱衣服都变得困难,T恤还好,用牙咬着帮忙连撕带拉总算是弄下来了。只是内衣在后背的搭绊,单手根本没办法解,田蜜曲着手臂费力好半天,指甲抠得生疼,三个搭绊还有两个顽固地坚守岗位,不肯松脱。

她长出一口气,手臂酸得厉害,不得不垂在体侧休息一下。试着把左手包扎着的纱布撕开一点露出手指,可左臂弯到身后时还是不可避免地牵动伤处,痛得哎哟哎哟地叫唤。

出于某种可理解的理由,田蜜的内衣是那种托举效果很好的款式,A也可以挤出沟来。可相应的,内衣不免就要紧一些,她咬着嘴唇忍着痛,左臂使不上劲,又试了几下,颓然放弃。干脆把两根肩带脱下来,然后直接硬往下撸,费了九牛二虎之牛把内衣撸到腰间,这才转个圈儿解开搭绊。

终于坐进水里的田蜜舒服得连连叹息,仰靠在浴缸背上,身体放松,让水的浮力充分作用于每寸皮肤每块肌肉。她闭起眼睛,有伤的左臂举在浴缸边上,晃晃悠悠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浴缸旁那根黑色钢柱,也许撞上了什么机关,只听轰地一声响,女高音响起。

这这这……这个成伟实在太恶趣味!

田蜜不爱听这个,更加不懂,只是觉得这种吊嗓子般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得劲。但是找不到关掉声音的按钮,只好硬着头皮听。女高音演唱纯用管弦乐伴奏,不知是哪国语言,田蜜如听天书,只是能够很明显体会出女高音声音里一股深切的恨意,她象是在控诉什么,咬牙切齿地用华丽的嗓音诅咒着。

浴室密闭,所有声线都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来回穿梭震动,水面上的雾气仿佛也在颤动,田蜜安静地坐水里,周遭是愤怒情绪的剧烈渲泄。衣服如同伪装,人在□的时候往往最真实最脆弱,不仅外表,而且内心,所以在这种时候很容易被撩拨、感染。雾气侵入眼中,田蜜仰起头,在女高音尖厉的呐喊声里闭紧双眼。

一路走到现在,她很累。虽然启程之初就做好了最艰难的思想准备,可是阿列克谢的出现,尤其是那一场爆炸还是让田蜜吓坏了。她之前的二十年生命里全都是鲜花阳光微笑温暖,仅仅二十天左右,就一步走进了陌生的残酷世界,落差太大,她从思想到肉体都很难在短时间内适应这种变化。而前路也许更艰难,生死考验更加层出不穷。

可是她一定会坚持到底!

田蜜在水里的右手紧握成拳。她知道她什么也不怕,最初做出这样的选择之前虽然没有经过很长时间的考虑,但是这个念头在心里早已经生根发芽,长出了一棵参天大树,一枝枝一叶叶都是她继续前进的动力。

为了梦想的被摧毁,为了幸福的被剥夺,再怎么难,她也一定要走到底!

这幢房子建成以来,成伟住过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月,其余的时间里他请了当地一位中年妇人帮着照看房子,这次回来之前电话联系过,房间全部打扫干净,冰箱里也准备了三五天的食品。成伟简单弄了点吃的,上楼去喊田蜜。

隔着门板就听见浴室里的女高音,他笑笑,躺在床边,两只手抱在脑后,闭起眼睛静静地听。

这是他最喜欢的意大利次女高音ceciliabartoli表演的阿依达片断,amneris公主在向eadames示爱并被拒的一段演唱。听过很多次,总是听不够,他习惯性地用耳朵捕捉那些恼怒情绪背后暗藏的爱意,想象着一个明明深爱却又要用怒意来掩饰尊严的女人,在看着爱人被押入大牢的背影时,会有怎样的表情。

只是当这段乐曲接连不断放了两遍之后,成伟睁开眼睛,在开得很大的声音里,他仿佛听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走到浴室门边,田蜜的哭声传进了他耳朵里。她不知道外头站着人,哭得很放肆,在管弦乐和女歌唱家的伴奏下,她的哭声听起来也象是音乐,急切而冰冷,格外震人心魄。成伟不知道自己现在心里的这种感觉究竟只是怜悯,还是也夹杂了一些其他的心绪。田蜜的哭声渐渐压过了音响里放出来的声音,成了他耳朵里唯一听到的。

手用力握住门把手,转动的时候却使出最轻柔的力道,浴室的门慢慢打开,他看见坐在浴缸里掩面而泣的田蜜。她也看见了他,抬起眼睛的时候,眼泪顺着脸庞滴落到浴缸里,溅起轻轻的一个涟漪。

赤身裸体面对一个男人,田蜜却很奇怪地没有感觉到一丝窘迫。她抽噎着,任由成伟把她从水里拉起来,拿过一条松软的浴巾展开连头带脑裹上,再那样温柔地横抱起,走出浴室,放在已经揭开床罩的大床上,抱住她,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浴室里的歌还在唱着,床头灯光亮度调到最暗,田蜜紧紧偎在成伟的怀里。他让她觉得从来没有过的安全。象是重又躲回母体里,有世界上最有力的屏障保护在她四周。她能听见和自己心跳声呼应的另一个洪重跳动声,听得久了,这便成为无比伦比的美妙天籁,让她忘记所有烦恼恐惧,安然地闭起了眼睛。

成伟闻着田蜜头上洗发水的香味,尽管她的湿发把他的衣襟也沾得湿透,但他始终一动不动,手也很有节奏地轻拍着她,她的松弛和依赖让他微笑。

田蜜小时候一定是个喜欢偷穿妈妈高跟鞋、偷搽妈妈唇膏的小女孩。她或许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但是她撑得一定也很辛苦。故做坚强的往往是最软弱的人。

田蜜在成伟怀里沉沉睡去,心灵和身体的双重放松让她睡得很香很沉,嘴巴微微嘟着,呼吸沉重。直到她开始磨牙了,成伟才笑着摇摇头,把手臂从她头下抽出来。

这个动作让田蜜跟着也动了动,双手双脚蛮不讲理地巴住想离开的大抱枕,嘟囔着不让人把它抢走,四处摸一摸,嗯,还好,没有被弄坏,然后继续跌入梦乡。

成伟握住田蜜正往他关键部位迈进的右手,咬着牙发现某个不易控制的器官再度有脱轨倾向。他低低咒了一句什么,小心翼翼地从床上撤下来,走进浴室关上音响。

回到床边,看着躺在他的枕头上安然睡熟的小丫头,成伟的嘴角再度弯起,他弯下腰,想了想,想了想,又想了想,凑过去在田蜜的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第29章

田蜜从梦中醒来时,一睁眼就看见满天的星星,这才发现卧室里床摆放的位置也很讲究。正对着床的墙上开着一扇很大很大的窗,几乎占满了整面墙。别墅座落在山峰的南坡,玻璃窗外视野开阔无遮无挡,月光漫漫洒下,星星近得好象马上就要从天空里掉落到她的床上,也许明天一早醒来,枕边就会有两颗亮闪闪的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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