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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眷浮生(29)

这才是真正的他。于是她再度微笑,这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快三十岁的女人了,甚至还看不清一双真正的眼睛。站在与他相隔两步的地方,屋门虽然大开,却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门訇响着一扇扇把她关在了离他很远的地方。

一切命运的安排,原谅我这只是偶然。总有些不可避免的伤害,潜踪蹑行着,在你最得意忘形的时候跳将出来,狠狠一棒当头打去。

如果我的血泪是你乐见的,请你,不要用这样哀伤的目光看我。

于夏晚心里想着,又一次对着秦捷笑出来。这回笑出了声。如果可以骗自己,她宁愿相信之前他所有的话都是发自真心,毕竟人活在世上,所求不过一份无私的忠挚。

秦捷秦捷……

曾经我求的,不过一个你……

“你就……这么恨我……”

她轻声,看住他。

走得越远,越是频频回顾。总有一个熟悉的影子,牢牢站在那里,千里万里,不管走到哪里,她一直在那里。

他逆光,她迎光,从他肩头射出去的阳光,哔哔剥剥在她发梢间燃烧,那是他承受不了的灼热,他一同在火焰里站着,看着她和自己被烧成灰烬。

于夏晚不知道秦捷还会拥抱自己。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只是跟秦捷一样用力抱住彼此。

“我会让你失去一切的,于夏晚!”他一边低吼,把她抵在关紧的门上,疯狂地亲吻。

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她闭起眼睛,回应着他愤怒的热情。除了他,她还能再失去些什么?所以秦捷,不论你想做什么,你已经做到了!

秦捷不肯放开她,更没有以往那些甜蜜的过程,他不知是在惩罚她还是在惩罚自己,就这么进入了那具颤抖着的身体。疼痛不可避免,她低唤着,喘息着。

之前的一切都是伏笔,她笑。快三十年,一天又一天,只是为了让她尝到今天的屈辱和痛悔。

“一切都是我的错,别牵连到别人。”在他动作的间隙,于夏晚攀住他身体,无力地说。秦捷不理会,抱起她走到那间打通两间房改成的卧室里。于夏晚被扔在床上,她侧过头,偷偷把泪水擦进松软的枕头里。

还能怎么办?

于夏晚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那个房屋中介小伙子的电话,卖了自己的房子。她出的价格并不算低,两天之后就卖掉了。于夏晚知道买房子的会是谁,她面无表情跟着到房产局办了过户手续,又等了一个星期,拿到全部房款后又从银行取出全部存款立刻来到朱蕾家。

杜明衡到浙江几个朋友那里筹钱去了,朱蕾在家看到于夏晚拿来的本票,先是喜出望外,然后狐疑地推开:“你哪来的钱?”

这幢房子不便宜,可是卖得的钱根本不够杜明衡周转的。这已经是于夏晚能找到的所有现金了。龙凤胎在一边跟着保姆看动画片看得前仰后合,根本不知道父母现在的煎熬。于夏晚看看孩子,坚决地把本票扔在了沙发上:“你别管钱是哪里来的,先拿去用,我再想办法。”

朱蕾追着转身离开的于夏晚跑出了大门,她拉住于夏晚的手:“你说,是不是把房子卖了?”

于夏晚不回答,朱蕾气得跺脚,重重在她背上拍一把:“我就是再缺钱也不会要你卖房子的钱!你拿走,赶快把房子给我买回来!”

“已经过户了,买不回来了。”

认识朱蕾这么多年,除了生孩子时候疼地太厉害流过眼泪,于夏晚从来没见过她哭。可朱蕾红了眼眶:“你真……真是白痴!我就没见过比你更蠢的人!”

于夏晚回过身子用力抱抱好朋友,跑出了朱蕾家住的楼。

找过赵汉卿,可她也能理解他的难处。赵汉卿猜到了发生的事,他对自己的顶头上司没有多做置评,只是在第二天拿来了个存折,密码用铅笔写在封底上。

“我只剩这么多了,你看我平时大手大脚的,其实没存下多少钱。”

于夏晚差一点哭出来,她接过存折:“放心,我会还你的,现在蕾蕾家有急难……我代她谢谢你……”

“又跟我见外。”

于夏晚急着要走,赵汉卿拉住她:“还缺多少?”

她踌躇着:“再弄到五百万,估计能把眼前糊过去。”

“这么多?”赵汉卿其实见多了钱款往来,这点钱对财大气粗的房地产开发公司来说不算什么,可要私人掏出这么大一笔来,确实有点难度。他皱眉:“你到哪弄这么多钱?杜明衡就没有别的办法?”

“他在浙江也筹到点钱,不过……”

她说不出口,以前跟杜明衡合作愉快的那些公司都变了嘴脸,想想也知道从中作梗的人是谁。

赵汉卿点点头,又提醒她:“别光顾着蕾蕾家的事,老孙那边怎么办?”

据赵汉卿打听来的消息,这回正是上面某领导发话要把这件事查深查透,为以后国有企业改制树立一个反面教材,让大家引以为诫。

于夏晚想了一通宵,第二天坐进孙琨的办公室,向孙总提出了退伙的要求。

孙总看着于夏晚的眼光,就象是东郭先生看着狼。

“连你……也要走了?”他不象是冷笑,简直是在绝望。于夏晚把辞职报告递上去:“老孙,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只要我离开,事情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老孙眯起眼睛,“于夏晚,什么也别说了,你要走就走吧!夫妻尚且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们只不过是校友关系,你还年轻,我总不能拖累了你。趁事情没有进一步恶化前你走了也好,也好!”

“老孙……”于夏晚哽咽,“别这么说我,我说的是真的,我离开以后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现在的局面。你别怪我,有些事我没办法告诉你,总之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事务所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什么意思?”老孙不是笨人,他听出点什么,可任他怎么追问,于夏晚就是不再多作解释,只是坚持着自己的请求。

老孙总算是了解于夏晚的人,他不理解,但还是同意了。拿着转让股份得来的钱,于夏晚没有勇气再跟朱蕾见面,便直接把钱送到杜明衡的公司。

焦急的时候没功夫悲伤。于夏晚甚至在搬家的时候也没有流一滴眼泪,她只是在离开的前一天,在小松树前坐了整整一夜。

在赵汉卿的帮助下,于夏晚租了间小公寓,河西新区的小套,一千五百块钱一个月,设施还算全。原来住在城东,现在搬到城西。收拾好东西坐在窗边捧着咖啡,于夏晚苦笑着摇头。

工作没有了,房子也没有了。

还好她并没有太伤心,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在知道自己当年一念之差犯了那么大错误后,她心头一直压着块石头,现在用自己能付出的一切来偿还,未尝不是种救赎。

还不到三十呢,还有机会从新开始。

不是吗?